苏平河听后脸色依旧不是很舒展:“我承认你分析得有些道理,但也都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所以我才没有跟大理寺的人说,而是直接带你去找那伙人。”段长暮道,“等抓到这伙人,自然就能有真凭实据了。”
“可是……”苏平河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伙人既然行凶杀人,怎么可能不躲起来避风头?我们上哪去找?”
“你可别忘了他们去相府闹事的由头是什么。”段长暮道,“这伙人显然对讨债一事很有经验,往往都是常年混迹于赌场的赌徒。”
苏平河恍然大悟:“赌徒是不可能忍得住不去赌的。”
“而且大理寺明目张胆地把你抓了起来,他们肯定都在偷着乐,以为有了替罪羊。”段长暮冷哼一声,“这群人往往都没什么脑子,应该不难对付。”
两人其实也没真正去酒楼饱餐一顿,而是在路上随便买了点吃的,就径直去了京城最大的宝泰赌坊。
在大齐,开设赌坊是完全合法的营生,只要不是黑赌坊,通常没有官差来查。
因此段长暮也没亮明身份,而是穿着常服,一派贵公子的行头。
苏平河跟在他后面,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四处打量着赌坊里的各色人群。
宝泰赌坊内部其实很普通,只得一个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大堂,里头摆了各式大小的赌桌。
赌坊顶上嵌着透光的琉璃瓦,微弱的光线从上头透进来,周遭点着足够明亮的灯烛,装饰有些陈旧,并没有像苏平河想象中那么富丽堂皇。
“没想到赌坊里头看起来这么普通。”苏平河有些失望,“这还是京城最好的赌坊呢,简直连仙客来的陈设都比不上。”
“宝泰赌坊已经开了几十年了。”段长暮解释说,“而且你不觉得,对这群已经赌红眼的人来说,再华贵的陈设装饰都是浪费吗?”
“说的也是。”
赌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有穿着华丽的贵公子,也有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只要出得起最基本的赌资,赌坊都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你不要一直东张西望,以免引人注目。”段长暮提醒道,“我们先玩几把,探探路子。”
说着,段长暮就带她找了一处最为人声鼎沸的赌桌,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这是一个足有一丈长的桌子,桌边围满了兴奋不已的赌徒。
这些人都疯了一般对着长桌正中央摇骰子的人呐喊着。
“大大大!”
“小小小!”
段长暮凑到苏平河的耳畔问:“你选大还是小?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苏平河其实对赌博毫无兴趣,但眼下这种情况,少不得要配合一下,便随意说了句:“那就赌小吧。”
段长暮于是从袖袋里拿了一锭金子出来,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放到了写着“小”的那一栏里。
摇骰人很少见到有人拿黄金出来赌,当下也愣了愣,视线在段长暮脸上转了好几圈,手中的骰盅摇个不停,甩到半空,又舞到桌面,手法相当娴熟。
最后,“哐”地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摇骰人将手中的木质骰盅按在了铺着绒布的桌面上。
人群中的呐喊声更大了,几乎要掀翻屋顶。
苏平河本来意不在此,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自觉地随着众人紧张起来。
就在摇骰人揭开盖子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苏平河错觉,总觉得段长暮的手稍微动了动。
——动作太细微了,饶是紧挨着他的苏平河都不曾看清,其他人更是丝毫都没注意到。
喧哗声中,骰子的点数呈现在众人眼前。
三个骰子分别是一点,三点,四点。
“开的是小!”苏平河激动地跳了起来。
赌大小的赔率是一赔一,也就是说,这么短短一会儿,他们手上的资产就从一锭金子变成了两锭!
赌博最易不劳而获,难怪会叫那么多人沉迷。
赌金被重新划分,台面清理干净,很快又要来第二轮。
不知道是不是苏平河的错觉,总觉得从方才揭盖开始,摇骰人的脸色就十分难看,视线还明目张胆地频繁扫在段长暮身上。
段长暮却似乎浑然未觉,他依旧面色不改地侧头问苏平河:“这次买大,还是买小?”
“买大吧。”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苏平河此刻也有些跃跃欲试。
段长暮于是又不动声色地将原本的那一枚金锭,连同第一轮赢的赌资一起放在了“大”的那一边。
此刻,已经有些赌徒开始注意到他的豪横了,甚至还有小心翼翼跟着他放置赌资的。
第二轮开的是五点,五点,六点。
“哇!”苏平河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又赢了!”
赌坊连着赔了两次,苏平河捧着四枚金锭,笑得合不拢嘴。
段长暮见了不免好笑:“财迷。”
“段长暮,下次也押大!”苏平河显然已经上头了,眼睁睁看着段长暮将四锭金子全押了出去,脸上满是兴奋。
摇骰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无论手怎么翻飞,一双眼睛始终死死盯着段长暮的一举一动。
段长暮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神情举止看起来像是赌场老手,还不忘凑在苏平河耳边打趣她几句:“少得意忘形,小心将来做了新科进士,言官参你一本。”
“参我什么?”
“聚众赌博,德行有失。”
苏平河白了他一眼:“这不您带我来的吗?”
“我跟你不一样。”段长暮凤眼带笑,斜睨她,“没人敢参我。”
苏平河:“……”
在赌场上高调豪赌的下场就是,没过多久就会吸引一大批狂热赌徒围观。
就在段长暮连赢十把之后,整个赌场的气氛已经被烘托到了高潮,几乎所有人都在挤着脑袋看段长暮和苏平河所在的这一桌。
挤到前头的赌徒早已将身家性命都跟着段长暮一起押了上去。
苏平河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依旧清贵冷静的段长暮以外,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的,呐喊起来青筋暴起,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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