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宁仍旧有些担忧:“可那方帕子到底是我绣的……虽然我只是为了让他们一口咬定二郎欠了赌债,并没想让他们嫁祸二郎杀人,可是事情闹到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很难善了了。”
“不必担心。”刘氏握住苏溪宁冰冷的手,“你绣得那样好,简直与二郎的针法如出一辙,谁能发现?”
苏溪宁这才略微安下心来:“也是,至今没有人来问女儿话,证明压根就没人怀疑到咱们身上。”
母女俩互相安抚过后,又换了别的话题。
其实苏平河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苏溪宁。
相反,在大理寺见到那方伪造成自己绣法的帕子时,她就怀疑上苏溪宁了。
正如段长暮分析的那样,见过帕子的人除了他,只有苏家人。
而苏家最擅刺绣的,又只有苏溪宁。
但她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如今大理寺又将矛头对准了苏平川,那就更不会牵扯到苏溪宁身上了。
但这并不代表苏平河会就此作罢。
不管苏溪宁和刘氏在此事上做了多少手脚,意欲何为,她跟这母女俩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
这个年是苏府过得最糟糕的一年。
苏宴海为了苏平川的事四处奔走,但越是奔走就越是无奈。
大理寺收集的罪证接二连三地摆了出来,连苏平川用来买凶的银钱都寻到了来处。
苏宴海这才反应过来,嫁祸给苏平川的人压根就是执掌大理寺之人,摆明了要叫苏平川吃这个哑巴亏。
苏宴海无奈,只好去求苏淮胥,一同找到了三皇子跟前。
三皇子与苏家交好,少不得要去段长暮跟前替苏家说上几句。
本就是段长暮故意使手段诬陷苏平川的,三皇子也算是找对了人。
“既是三皇子开口了,本侯自然不会不给面子。”段长暮顿了顿说,“只是人命关天,本侯再怎么执掌大理寺,也不可能只手遮天,罔顾人命。”
“本王的意思与安定侯一致,”李景泽笑了笑,“只要能留他一条命……便罢了。”
段长暮本意也就只是想教训下苏平川,如此便答应下来:“那就判个流放宁州吧,三皇子以为如何?”
“安定侯想出这口气,本王自然不会阻拦。”
李景泽从来都不想跟段长暮为敌,在他面前惯来好说话,两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了苏平川的生死。
苏平川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当初在林场任性射出的一箭,会断送了自己一生的仕途。
苏宴海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心里不免对苏平河有了怨气,动不动就在苏淮胥面前抱怨。
苏淮胥毕竟身处高位,看问题也就会从大局出发:“你莫要怪安定侯故意栽赃平川,若是平川跟平河似的有眼力见,早跟安定侯处好关系,何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可是儿子一想到罪魁祸首还不知在哪,平川却无故背了锅,心里就难受。”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苏淮胥叹了口气,“苏家如今孙辈里除了平江,就属平河最有出息,你切莫糊涂搞内斗,凡事须以苏家大局为重。”
苏宴海平白无故折了一个宝贝儿子,心里自然对苏平河和段长暮恨得牙痒痒,一时又无可奈何,只好暗自盘算着对付二人,这又是后话了。
眼下苏府众人心目中的头等大事,还是苏平河参加春闱一事。
原本苏府是有两位举人要参加春闱的。
苏平川已然成了阶下囚,此生都与科举之路无缘了,苏平河自然而然就成了苏淮胥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会试进考场当日,苏淮胥甚至亲自去贡院门口送考,这叫苏平河一时也有些受宠若惊。
“这样冷的天,祖父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无妨,素日里上朝起得比这还早。”苏淮胥慈爱地摸了摸苏平河的头,“切莫紧张,正常发挥即可。祖父问过你的夫子,说以你的水平,不出意外,中个二甲进士还是大有可能的。”
苏平河点点头:“祖父放心,平河定当竭尽全力。”
而路边远远停着的马车旁,望舒正在朝马车里的人汇报着所见:“苏阁老亲自来给苏二公子送考了……苏家人几乎都在。”
“知道了,我们走吧。”段长暮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原想着当年自己参加会试时,那人巴巴地赶来送了自己一程,自己今日于情于理也该来瞧瞧。但看情况,那人的人气一如既往高涨,根本不差自己一个。
段长暮想到这,不免觉得自己竟有一丝心酸。
自己仅得他一人而已。
而他,身边却似有无数关爱他的人存在。
—
有了乡试经验的苏平河,此番进会试考场已是轻车熟路。
楚怀夕和孙陵游也随之一前一后进了考场,楚怀夕的脸色倒还算正常,他这段日子没少用功,虽然也有几分紧张,但大体上还算镇定。
孙陵游却是从一进贡院的门就开始神色异常凝重,连苏平河冲他打招呼都不曾回应。
试卷很快被分发了下来,苏平河看着那几道熟悉的考题,心里又添了几分镇静自若。
她以近乎完美的字体平稳又熟练地开始了答题。
那几题的答案早已在脑海中背过无数遍,她甚至连草稿都不用打。
会试的监考要比乡试严多了。
基本上每两个号房都会安排一位监考官盯着,每一排号房又会安排一位品级更高的监考官来回巡视。
因此想要作弊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仍旧有人会铤而走险。
第一日的下午,便开始有人被陆续带离考场。
动静不会很大,怕影响其余考生答题。
但苏平河因是提早写完了卷子,就在回头勘验自己答卷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孙陵游!
苏平河心里一惊,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抬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正被监考官带着往外走,低着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可言说的绝望感。
苏平河无端有些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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