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心道苏平河还当真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原本对她公事公办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那我先领你去营帐吧,我叫林叙白,你叫我小林就可以。”
林叙白这个名字还蛮好听。
苏平河朝他笑了笑:“多谢你,小林。”
营帐外表看起来虽与之前的差异不大,陈设却好了许多,除了衣橱和大床外,竟然还设了一张简易桌椅,放着文房四宝。
苏平河已经很久没好好写过字了,此刻看到这些,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提起笔,磨墨,随手写了几个字。
笔力强劲稳健,一看就是下苦功练过。
任谁看了都会感慨一句,好字。
她凝神望着自己的手腕,想到从前段长暮是如何手把手教她锻炼自己的腕力,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
微微发了一会呆,她将自己的包袱简单收拾了一下。
直到林叙白来唤她一同去用午膳,她才走出营帐。
神弓营的士兵大多年轻,其中也不乏长相俊美的,但甚少见到过像苏平河这般满脸文秀,书卷气浓厚的士兵。
众人一时间都好奇地盯着她看。
项逸这时也来了,对着众人介绍道:“这位原先是虎季军的校尉,从今日起,就是咱们神弓营的一员了。大家互相认识下。”
苏平河也朝众人行了个军礼:“我叫苏平河,很高兴加入神弓营。”
神弓营的士兵们向来沉稳内敛,闻言也只微微点了个头,没有太大反应。
苏平河有些不太适应,尴尬地站着,还是项逸笑了一声:“别介意,他们就这样,找个地方坐下等着开饭吧。”
苏平河于是坐到了林叙白身边。
等到午膳分派下来,苏平河的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头的人会那么羡慕神弓营了。
除了正常的馒头主食外,竟然还有酱牛肉和烤兔肉!
这比普通士兵吃得也好太多了。
林叙白见她神色惊诧,笑着说:“咱们神弓营平日操练难度大,若是不能吃好些,怕是体力跟不上。你也别光看,快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否则待会操练时饿着肚子,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苏平河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士兵都在狼吞虎咽,有些已经吃完了三个馒头,还喊不够,又去领了两个。
到底是多大强度的训练会把人累成这样?
苏平河到午后总算是见识到了。
项逸不会亲自来演武场,大多时间都是副指挥使刘志武在负责指导和监督。
刘志武年纪看起来还要比项逸大上几岁,常年的军旅生涯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整个人显得异常严肃冷酷,看起来就说一不二。
苏平河向他行礼后,没得到他的任何回应,纳闷地看着他,却听他冷声斥责道:“来都来了还不快入队?傻站着等我欢迎你吗?”
苏平河当即就被他狠戾的态度吓得浑身一凛,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跑到了队伍最末端。
“全体听令!先挂长杆三百回,再匍匐穿越荆棘林来回三百趟,先做完的到我这里领水喝,最后十名不许喝水!”
可怜苏平河还不明白什么是挂长杆和穿越荆棘林,排在她前面的士兵已经一窝蜂地涌出去了。
苏平河在一旁观察半天,才弄明白,原来挂长杆就是引体向上,穿越荆棘林则是从铺满荆棘的隧道爬过去。
等她弄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做了五十个挂长杆了,她赶忙加入了如火如荼的训练当中。
好在她的臂力还算优异,虽然做得晚,但速度很快,全部完成的时候也没有落下太多。
穿越荆棘林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空有一身力气,腿脚却算不上有多敏捷,因此当大部分人都完成一百趟来回时,她才完成了六十趟。
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导致她不光是最后一个做完的,后背和臀部的衣料还都被刺得破破烂烂,有些地方甚至还被刮破了,走一步都隐隐刺痛。
速度慢的下场就是,不仅没有水喝,也没有休息时间。
很快,众人又进行了一个时辰的射靶训练。
神弓营的人各个都是神箭手,但饶是如此,苏平河的箭法在其中也属于佼佼者。
她率先完成了射靶训练后,终于获得了喝水的机会。
刘志武与其他的指挥使都不一样,在他眼里,你获得第一,顺利完成这些训练,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因此,苏平河本来满心欢喜地想要去他面前邀功,却没想到,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这多多少少会叫人为之沮丧。
但沮丧归沮丧,接下来的训练还是不能不全力以赴。
就这样,等夜幕降临之际,神弓营的士兵们终于结束了一日的训练。
苏平河已经饿得眼冒金星。
晚膳照例丰盛异常,苏平河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变得跟其他士兵一样,毫无形象地大吃特吃,似乎要把这一下午用的力气全部弥补回来。
神弓营的人不光训练刻苦,还没有什么娱乐项目。
吃完饭就各自回营帐休息了。
苏平河洗完澡后发现自己后背果然添了数道划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擦好药膏,半趴在床上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想过神弓营会比其他地方辛苦,但也没想到会辛苦成这样。
苏平河连在梦里都在不停地奔跑,睡了一夜等于没休息。
翌日天还没亮,又要准时去演武场点卯。
然而,苏平河连打哈欠都不敢。
因为她刚排好队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导致一整排的人都跟着自己多跑了二十圈。
那一日,她总觉得营中好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发生了改变。
责备,嫌弃,甚至是厌恶。
林叙白见她愁眉苦脸,还特地趁吃饭的时间安慰过她:“别放在心上,他们对新人一向如此,因为新人太容易犯错了。”
“那为什么不安排一个老兵带带新人?”苏平河不解道,“谁都是从新人开始的,若是有人带,至少能保证少犯些错误吧?”
“自行适应环境,也是神弓营必备的能力之一。”林叙白却这样说,“在战场上,最重要的不是莫名其妙的战友情谊,而是能凭借自身经验,迅速适应一切的本事。”
这番话说得确实有道理。
像神弓营这样的队伍,若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如何能创下百战百胜的传说?
苏平河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这样近乎冷血的队伍里,除了让自己强大起来,别无他法。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参加每一日的操练,甚至针对自己比较薄弱的攀爬和长枪,还会在众人都休息以后独自去演武场加练。
项逸看到了很是新奇:“还是招些新人进来的好,我已经许久没在神弓营看见有人这般努力了。”
刘志武却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他太弱了?”
“但他箭术确实千里挑一。”项逸笑眯眯地看着演武场上那个清瘦倔强的身影,“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子韧劲,我很看好。”
刘志武没再说话,显然不是很认同。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过后,神弓营迎来了每月一次的大比拼。
大比拼分为两个队。
哪队胜出,就能获得相应军功。
不用上战场厮杀就能获得军功,这对于每个士兵来说都是一种诱惑,自然要全力以赴。
“本次的比拼任务在于抢夺。”刘志武说,“我会在离营地五十里的森林里放置一百枚铜钱,以四个时辰为限,返回营地时带的铜钱最多的队伍获胜,铜钱数量不得少于五十枚。”
说到这里后,他顿了顿:“在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允许抢夺。”
苏平河对这样的游戏规则没有异议,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在她看来,就算输了也不过就是没有军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但其余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几乎可以算是如临大敌。
苏平河有些纳闷地推了推林叙白:“怎么大家都这么紧张?输了又不会怎样。”
“输了是没什么……”林叙白叹了口气,“但指挥使说只要不伤人性命,就允许抢夺,抢夺就势必会受伤,神弓营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收留需要长期养伤之人……”
“可是你没有铜钱,自然就不会受伤,若想保护好自己,主动交出铜钱不就行了?”
“谁说你没有铜钱,就不会有人攻击你?”林叙白看着她摇了摇头,“毕竟,少一个竞争对手,就多一分赢的可能。况且,有些私人恩怨,也可以在这时候名正言顺地解决。”
苏平河惊呆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友谊赛,原来竟是淘汰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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