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军果然准时拔营撤兵。
士兵们忙着整军时，天狼闪进了萧怀远的营帐。
“苏校尉带回来的那个老翁不见了。”
萧怀远点点头：“她跟我说过，老翁不愿跟我们回都城，她做主放他离开了。”
“王爷，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天狼问，“既然苏校尉带他回来是担心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如今又放他一人离开，这算什么？”
萧怀远翻看着手中的兵书，脸色一片平静：“自然奇怪。那老翁本就不是寻常人。”
“您早就对他的身份起疑了？”
萧怀远扔下兵书：“若本王没有猜错，他应该是齐军从前的统帅，安定侯的祖父，大将军王段北乾。”
身为梁军士兵，谁能没听过段北乾的赫赫威名？
天狼顿时浑身一凛，瞪大了眼睛：“这样的人物，您说放就放了？”
“不是本王想要放他，而是他……昨夜被人救走了。”萧怀远冷笑一声，“能在我大梁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救走，这样的人物，又岂是你我可以拦得住的？”
“属下早就打探过，齐国上下早就默认段北乾已经命丧黄泉，又岂会特地派人来营救？”
萧怀远转动自己拇指上的扳指，眼神一时晦暗不明：“只能是因为……昨夜齐军原本计划来救的，根本就不是段北乾。”
天狼脸色陡然一变：“是苏校尉与齐军里应外合！”
萧怀远没有说话，似在考量着什么。
“属下这就去将苏校尉捆起来，等候王爷发落！”
“放肆！”
萧怀远厉声喝止他：“不许去！”
天狼痛心疾首：“王爷！您可千万别糊涂啊！您是什么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她既然选择留下，本王就信她。”萧怀远压下心里的不快，“何况，如今齐军早已易主，段北乾也不过就是一位迟暮的失忆老人罢了。”
“王爷要放段北乾走就算了，为何还要撤兵？皇后若是见您就这般回去了，能放过您？”
“粮草已尽数被烧，大军还能撑到几时？若不是阿河，我们早就不得不拔营回都城了。”萧怀远不满地斜睨着天狼，“你以为本王宣布撤兵是冲动行事？你不是没上过战场，齐军实力如何你会看不出来？难道真要把我大梁三十万将士的血流干，本王才敢回去禀明母后，说本王已经拼尽全力了吗？”
天狼自知劝不动自家主子，只好闷不吭声地退了出去。
苏平河正巧迎面与他碰上，预备挥手与他打招呼，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苏平河莫名其妙地回看他的背影，进主帅帐问：“天狼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挨骂了？”
萧怀远脸上的郁色在见到苏平河的瞬间一扫而光：“别理他。你都准备好了？”
苏平河勉强地点点头：“我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没什么可准备的。”
“阿河。”萧怀远轻声问，“若是……我能允诺你，百年之内不与齐军再行交锋，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苏平河吃惊地看向他。
萧怀远五官要较寻常人更为立体，故而显得整个人冷硬许多。
苏平河从初见他起到现在，一直都觉得他为人好勇斗狠，野心勃勃。
即便他眼下迫于粮草压力，暂时愿意撤兵，苏平河也从未对他抱有过太大希望，总觉得他迟早有一天还会再继续发动战争，搞得两国边境苦不堪言。
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怀远见她神色动容，继续说：“从前我受母后影响，总觉得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大梁开疆辟土。自从遇见了你……我才发现，其实我可以为百姓做的事还有很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也还有很多。”
听他这样说，苏平河突觉受之有愧：“我……好像也没为你做过什么。”
“从你与我陌路相逢，愿意将兔肉分给我的那一天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了。”萧怀远说着走近她，“你明明隶属于齐军阵营，却会因为不忍心看我军将士挨饿而主动帮我们去寻粮草……更不用说，在束草镇上，你还曾救过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命……”
苏平河听着他对自己的夸赞，心里的歉意越发翻涌，只好别过脸去假装自己有事：“这些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忘了交代玉莲，我先走了。”
萧怀远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反手一把拽住了她。
“你知道我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苏平河下意识不想去听：“我不知道。”
“阿河……我不仅仅是想要带你回都城。”萧怀远的眼神炽热无比，“我还想要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其实梁人大多情感奔放，在遇到苏平河以前，萧怀远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屡次三番地开不了口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眼下终于说出了口，他不免如释重负，只拿温情如水的眼神牢牢锁住苏平河，耐心等候着她的回应。
苏平河其实也多多少少从萧怀远最近看自己的眼神中猜出了他的意图，但当真听到他这样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萧兄。”她抽回自己的手，“我早已心有所属，不可能答应你。更何况……我也并不想做任何人的妻子。准确地说……是我不想做回女人。”
萧怀远眼底的光淡了淡，他猜到苏平河会拒绝自己，却没想到她竟然早已有了意中人。
“你不想做任何人的妻子……难道你的意中人是女子？”
他沉思片刻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苏平河差点没被他雷得外焦里嫩。
这人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
她哭笑不得地说：“他是男人……只是不知道我是女子罢了。所以我们没考虑过成亲的事。”
“你们两情相悦？”萧怀远震惊不已，“在他不知道你是女子的前提下？”
苏平河弯了弯嘴角，脸上带了一丝少见的柔意：“我原本是打算，战事结束后就亲口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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