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拉过被衾帮她盖住,视线却在玉间停留,半晌,挑着红绳细细的看。
“怎么了,这玉可有什么不对,”谢婉手上渐渐失力,不得已去药箱内取了针包来,给女子扎了几针。
须臾,人便脱力躺回被衾里,谢婉却已热出薄汗,她正用帕子擦拭,见宋清小心的解开绳子,坐在凳子上翻来覆去的看着。
她不说话,谢婉也不好打断她的思考。
女孩眼底的眸色渐渐清明,碧色的玉在她指尖泛出温润光华。
她又回头扫了眼榻上的女子,据她所知,前世的梁恒就是宠妾灭妻,妻子死后更是苛待自己亲女儿,景和三十五年时,将女儿再次配给了镇江府年纪花甲的员外郎,那员外郎心术不正,梁家女儿嫁过去第二年便投湖自尽。
此时的梁臻应该还在镇江府,但梁恒被捕,她也不能幸免,所以大理寺的人应该派人去拿人了。
梁臻脸上便有一道刀疤。
宋清目光动了动,看向女子多了几分探究,看了半晌,她叹口气,若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这姑娘也够命苦的。
她将玉佩放下,想起来一事,让张礼从车上取来药箱。
“我在汴州结识了一位神医,他倒是给自己取了个‘赛华佗’的美誉,不过他医术也确实好,只是一身江湖游医气,在哪里都待不长时间,我来之前,他将满箱的药都赠与我,今日,我借花献佛,想送几样给阿姊,”宋清说的毫不遮掩,打开箱子朝她微微一笑。
谢婉却略有恍神。
她问:“那位先生当真唤‘赛华佗’?”
“当真,”宋清答。
她捕捉到谢婉眼里的震惊,诧异问:“难不成你也听过这人的名号?萧陌的名头原来这么大啊,还真是小瞧他了,若是有缘再见,我一定要敬他一杯。”
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事情就是这样巧合,如同雨后再见彩虹,雪后遇到骄阳,让人心中腾起几分暖融融的意味。
“他便是教了我三年的先生,这箱子,便是当初在谢府,我让人做好送给他的,没想到,没想到先生竟然去了汴州,竟还遇到你了,这便是缘分,”谢婉心中感慨,摩挲着药箱边缘,从中取出一只瓷瓶,抚摸其上花纹:“先生喜游历山河,我虽挂念却知这是他的志向,也是我的志向。”
竹林的夹道间,竹叶轻飘,落在白袍青年肩头发鬓,他轻轻掸落,言笑晏晏的道:“若我要走一条荆棘道,也会先欣赏沿途的花枝蔓条,将蔓条做成环佩,花枝做心中向引……”
宋清想起那仙风道骨的俊秀青年,他应该已走向自己心中的荆棘道了。
“缘分,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
城郊外的破庙内,蜷缩在角落的男人披着件脏污外袍,将自己的整张脸遮挡住,但从缝隙间露出两只眼,时不时的往四处看。
他怀里是方才从街上抢来的馒头,早已冷了,但他却吃得狼吞虎咽,好几次噎的直拍胸口。
此人竟是逃亡多日的傅文通,他从汴州到荥州,躲避着裴鹤铭和陈廉的人追捕,除此之外还要担心头上的这颗脑袋随时会被旁的人摘下。
现在他要自谋生路,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投案自首,交代所有的罪行,或许会保住一条命。
因为要他死的人,不止梁恒。
馒头只吃了一半,傅文通便想去找点水喝,才走到门外,一把长剑陡的抵在他脖颈。
黑衣男子以面具覆住容貌,即便是这样,傅文通还是认出他来,往后退了一步,飞快的做出反应将衣袍兜头罩在了面具男子的头顶,接着,从四面跃出几条黑影,各持着利器一步步逼近。
傅文通大叫,“来人啊,救……”这声“救命”还未从他喉咙里喊出来,面具男子刀锋一转,割裂他的喉咙,却没当场要了他的命。
冷风从喉间那道伤口灌进去,热血却喷涌而出。
傅文通捂着喉咙,发出嗬嗬的剧烈残喘,他能感觉浑身发冷,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不住的后退,瞳孔不断放大,惊恐席卷了四肢百骸。
就在黑衣人长刀要刺入他心脏时,半空激射来几颗石子,巨大的冲劲将刀锋打的偏移,尖利冰冷的兵器破开皮肉穿透了肩胛,竟卡在了骨缝间。
面具人一愣,抬脚踩在傅文通胸口,手上使劲拔出了长刀,便听到噗嗤一声,血流如注,瞬间染红了他黑色衣袍。
此时的大理寺捕快早将这座破庙围起来,裴鹤铭自暗处走出来,冷眼看着站在几步之遥的面具人,竟然勾唇笑了笑。
梁江与梁河挽着弓弩,箭簇对准了院内人。
“又见面了,在汴州时并未伤到本官,你们当是十分遗憾,”裴鹤铭只与此人过了几招,之后这个面具人便快速逃离,留下其余人纠缠,但之后余下的面具人或当场毙命或被活捉,刑讯时更是一口咬定就是梁恒指使的。
但梁恒此时已被关押在大牢内,如何还能再下令追杀傅文通。
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面具人不发一语,显然打算就这样拼杀出去,他右臂使力,刀刃携风朝裴鹤铭袭去,且招数阴狠毒辣,边上的梁河看的着急,好几次想要挽弓射中那个面具男子。
然而不等他出手,其余的面具人齐齐发难,破庙内除了濒临死亡的傅文通呼哧呼哧的喘息,就剩下兵器相交的金石之音。
两方人缠斗的难分难舍。
但面具那拨人显然是察觉无法脱身,竟奔着死去了,每一次攻击都是鱼死网破,虽不至于落在下风,可渐渐有些不支,最后尽皆撞在了捕快的兵刃之上。
恶斗戛然而止。
与裴鹤铭博弈的面具人也身负重伤,腰背胸口俱是鲜血淋漓,他探手在怀里一扯,洒出一包粉末,趁着烟雾四起之际捂着伤口飞身逃遁。
梁河正欲去追,裴鹤铭望着沉沉夜色,忽的开口,“莫要去追。”躺在空地的血泊中的傅文通还有口气,但喉骨将断未断,说话也不甚清楚。
他一把抓着裴鹤铭的衣袖,发出类似哨音的哀求,“救……我,救救我。”
从一开始他便在求救,可到底是躲不过阎王的追魂。
裴鹤铭将他托扶起来,哪怕热血依旧潺潺不停,将青年整洁的紫色衣袍打湿,他始终保持让傅文通的脖颈挤压在他掌中的姿势。
尖锐的痛感消失,傅文通冷的发抖,青年的掌心热乎乎的,他在死前甚至感到一股温暖。
自幼饱读圣贤书,年少的梦是为民请命,结果站在这个位置久了,渐渐忘了初衷,金银权势的诱惑让他贪欲如毒蛇吞噬理智。
所以今日之死,其实早已是注定的事。
他龇牙惨笑,竟然在要紧关头道,“我,我告诉你……是他……”
声音越来越低,如朽木将折。
裴鹤铭只得凑在他口边,听到那个名字时,并未表现出过于惊诧。
早有怀疑,如今只是得到了证实而已。
傅文通已死,却在死前供出那个藏在幕后的人,梁江梁河把院里的尸首处理好,又去附近河里打了水冲刷一遍,洗清了浓重的血污。
而裴鹤铭却将身上那件沾了血的外袍解下,随手扔在了院里。
他迈步而出木门,听得破败的门扉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呀的声响,而远处又传来阵阵马蹄声,朝声源去看,策马行在最前的是一名捕快,其后跟着的是宋家的护卫。
李青还未等马匹停稳便一拍马鞍飞跃而下,几步跑到裴鹤铭面前,拱手行礼,“裴大人,我家小姐说有要紧的东西要给您。”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整齐的纸张。
裴鹤铭接过,夜色中浓眉微皱,院中几缕光透出来,将他面容笼在晦暗里。
打开后见那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枚精致的玉佩样子,与他手中那枚是出自同一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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