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堂弟对他诸多叮嘱,待日头攀升几许,他便辞别堂弟,踩着被晒得温热的甬道青砖往回走。
然他越走越快,心里竟生出一股子迫切的心情来。
再说宋家,宋清得知午时乘船的消息,当即收拾行礼,她带的东西不多,几件夏衫一些零碎的银钱和两张银票,便于路上打点,另有些跌打损伤的药粉。
因事出突然,便将红蓼留在府上。
刘夫人知晓她要走,但没想到只剩下两个时辰,忙着准备些易于保存的糕点吃食。
宋钰早些年好结交友人,从潮州到上京,这一路千里,沿途多处有他昔日友人,或是做个县令或是州府的杂役帮差,总之五花八门。
俗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到了此刻真就派上用场了。
他亲自写了几封书信,盖上自己私印,叮嘱她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便去寻这些人。
除了张礼等人,又派了几名将士随行,待将她安然无恙的送到外祖母处再折返回来,军中常有人事调动,也不会有人察觉。
宋贠则将早就搜罗来的吃的喝的用的一股脑的往车上搬,唯恐不够,差点将铺子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满满当当的竟然塞了整车。
她道:“我身上有钱,带着这么些,岂不是更显眼。”
“时间来不及,不然我再跑一趟城东和城西,”宋贠抹了把汗,天气炎热,他整个后背都湿透了,眼里写满了担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逞凶斗狠的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实在是觉得憋屈,将对方身家性命打听清楚,回头一并告诉二哥,我来替你出头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闻言,宋清扑哧笑出来。
宋钰则道:“你二哥说的对,越是低调越是安全,上京这边你只管放心,太子见不到你,自然不会生事,等一切稳定了,再悄悄接你回来。或者,等你及笄了,遇到合适的男子,也好……”
“大哥说什么呢,什么男子能配得上小妹,总不能因为太子就匆匆把小妹嫁了,”宋贠心直口快,俊挺的脸面不知是被晒得还是急的,微微发红。
宋炎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沉声道:“好了,眼下是嫁不嫁人的问题,万一上头真动了这个心思,就是说好了亲事,也能给退了。”
皇权压身,一时间,竟没有更好的法子应对。
刘夫人秀眉一蹙,握着女儿的手:“到了潮州记得写信让人捎回来,娘不在身边,你得照顾好自己,”说到此,刘夫人压低声音:“今岁你月信才至,上次落了水,疼了好几日,记得不要吃生冷的,若是疼的受不住要看大夫,小小年纪怎得疼起来快要人命的样子。”
她想起那日心头一震,五脏六腑都绞着的感觉实不想经历一次。
——还未到夏日,你便用冰,岂不是到了那时又……
青年的话陡的冒出,除了母亲,裴鹤铭是唯一一个知晓她月事会手脚发冷的男子,这感觉有些怪异,好似最隐秘的事被外人窥视。
晌午还未到,刘夫人便张罗出一桌子饭菜,红稻米粥、红烧黄鱼、清炒芦蒿、蟹粉狮子头等。
这一餐饭,谁都没动筷子,紧着她用。
饭后也至午时,宋家兄弟换了身衣袍带了斗笠扮作车夫,并几名护卫将士一同去了码头,期间小九也从铺子里赶回来,说什么都要送她一程。
这一走,长路漫漫归期不定,她临走才写了信让人送到保国公府上,就是不想谢婉前来相送时担忧难过。
待至码头,远远看到人影幢幢,运河水面清波无痕,大大小小的船只停了不下二三十,岸边亦是葳蕤茂盛。
因宋清是跟着沈家船只去往扬州,是以她在众多船舶中飞快搜寻,看到插着沈字旗帜的大船静静泊在水中,便跃下马车,同两个哥哥拱手告辞。
他穿着男装,行事风格也与男子无异,只除了张脸过分清秀,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面颊上涂了块铜钱大小的红痕。
“这东西不会弄伤你的脸吧?”
宋贠有些不放心,拿手在她脸上搓了下,他军中待久了,指腹粗粝,使劲擦拭后竟然没有分毫消退反而把幼妹的脸颊磨的发红。
宋清脸皮一阵疼,她忙避开:“晚上睡前我会洗干净的,青囊堂的堂主特意调制的,并无害处。”
几个护卫将士搬运行李物品,商船甲板上的清冷女子也瞧到她,差人下船帮着将东西送到船舱。
沈瑜下了引梯,河面的风拂过衣裙,兼之她常年行商,眸中自有一股少有的从容,于一众行人中格外显眼。
“宋大公子二公子,”沈瑜拱手,动作磊落得体。
宋家兄弟俱拱手回礼,宋钰道:“有劳沈姑娘了。”
“这话便有些见外了,不过是顺水而为,加几张床铺碗筷的事,劳烦二字实在不敢说,”沈瑜望着侧首,见少女面颊红痕,虽遮住大半容色却依旧双眸清透,她不由好奇道:“这是为何?”
“眼下虽跟着沈姐姐,但到了扬州便要独行,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少女露齿一笑,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不过那块红痕确实碍眼。
宋贠眼巴巴的把人送到船上,恨不得跟着一起回潮州,数度张了张嘴,又颓然的闭上,他知晓这一趟,是为了躲避宫里那位,可若那位真存了心思,就是躲的了一时能躲一辈子?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嫁人。
可嫁给谁,上京里谁能与太子抗衡,他们千辛万苦的从潮州到了上京,如今却深陷虎狼之地,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来。
他这厢的胡乱想着,宋清却是站在甲板往下望,推搡拥挤中她瞧到抹熟悉的背影,挺拔如青松,月白直缀更如松鹤般耀眼,而正待细看,那人却已没于人潮。
远处波浪层层铺开,沙白浪花被日光映出点点光斑,无数船只运载着货物米粮从南方而来,将码头渲染的热闹非常。
前世今生,她还未曾好好停下脚步观赏这片运河景致。
宋清手撑着船舷,深吸口气,遥遥眺望河面,心中无比宁静,超脱于前世的未知太多。
人生这盘棋,她再次执子,每一步都要走的谨慎小心。
若因惮于未知而心生恐惧不啻于不战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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