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许下重诺,接下来便将眼前最棘手的事处理好。
徐长安早就知晓程素私下勾当,却因没有十足的证据而一直没法上禀,此前裴鹤铭说过,拿住程素跟前最亲近的人,这件事倒是不难。
“程素的双亲早已去世,照料他起居的便是个老翁,此人既是程素的管事又任职衙署的账房,许多账经由他手,早前子容说过,账目会作假,若是阴阳账本,那从衙署着手就不行,待明日,我便将那管事扣住,”徐长安道,话毕,他又问:“不过今晨你着侍卫去取堪舆图,是为何?”
易正堂和薛愍齐齐看过去。
裴鹤铭沉吟一下,低声道:“因还牵扯了另一桩案子,程素和齐宁远……”
“我省得,齐老贼疼他这个外甥疼到骨子里了,早前程素得了癔症,他带着齐陈氏去寺庙祈福,”易正堂接道。
屋内安静一瞬,便又听到青年凝声道:“齐宁远膝下无子,当初娶了齐陈氏也是看中陈家背后的势力。”
齐宁远的岳丈陈致曾任御史台御史,官衔不大,却得景顺帝尊重,据说病逝那年,景顺帝更是亲自来了扬州,这是祖上莫大的殊荣,而齐陈氏多年无所出。
程素被接到齐陈氏身前教养时,她也不过二十,一点点的养出来的,却并不喜这个外甥。
“陈家式微,齐宁远这偌大的家业,难道百年后无人继承?”裴鹤铭道。
此言一出,薛愍问:“给他外甥继承?”
“齐宁远那种人,怎么可能放心把自己的东西给外姓人,”徐长安已经明白过来,他看向青年,会意道:“怪道齐宁远事必躬亲,将程素当做亲子一般培养,原竟是他所出。”
这一日的消息,委实震撼,易正堂揉着鬓角:“等我缓缓,这都是什么个事。”
“正是,所以无论程素犯了多大的错,齐宁远都会帮他善后,那些账册,齐宁远也定然知晓,烦请大人做两手准备,查药材商和齐宁远的关系。”裴鹤铭拱手。
这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程家齐家徐家,都在当中占有不可估计的分量,最后无论查出什么结果,都将是另一次的较量。
裴鹤铭此前未曾提起徐家,但应当让他们知晓。
“永宁侯徐达,也牵扯其中。”
……
徐府内,徐达回了扬州后自来了上京便整日心神不宁,织造坊那边提督托人来传话,说要采购一批新的机子,请他去帮着商议一下。
徐达当即拒绝:“本侯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织造坊。”
“侯爷再急,也还得想着他和那位大人的关系,不能慢待了,”赵尤春提醒道。
“近来风头紧,裴鹤铭许是去了扬州,万一他查到些什么,影响了侯府和皇家联姻,”徐达想着,起身在屋内负手踱步,忽想起一事来,阴沉着脸道:“那批绣娘,留着也没什么用。”
“那我这就书信通知岛上的人,把人全杀了,直接丢到海里,时日一久,进了鱼腹,便什么都查不到了,”赵尤春拱手,准备这就出门找人送信。
徐达想了想,不能再上京待着了,他得回去,命赵尤春备船,连夜赶回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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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一日功夫,易正堂被释放的消息传了出去,先前联名的村民几乎全村出动,早早的就等在衙署门外。
这等壮观场景已是十年难得一见。
晨间刚过了点卯时辰,衙署大门打开,村民们踮脚朝里望。
见着一身灰袍子精神气饱满的易县令跨出门槛,村民纷纷往前去,竟是团团簇拥了易正堂。
为官者要做到何种份上才能得了这么多人心。
宋清原备着回趟沈家,将之前的包裹带出来,同沈伯伯告辞,不想半道便看见这一幕。
“易大人真是可惜了,”张礼看着人群,忽的开口。
是可惜,但若是再经历一次,想必他还是如此做。
文人风骨,血性勇毅,这种人入了官场也不会被利益熏染的失了本性。
马车经过一处庙前,那种极矮的地藏庙,庙前一张长桌,桌上供奉着糕饼吃食,即便有孩童打闹也都会刻意避开。
她好奇挑了帘子看,便见庙门前地上摆着一只大铜鼎。
鼎盖掀开靠在鼎身,内里焚烧的灰烬随风飘起,细尘漫天,落入河水中,被摇橹的船家一橹子划荡的无影无踪。
有些甚至飘入住户家中,却无一人抱怨。
“你们谁知这是何故?”宋清问。
几人里李青最喜八卦,他跟在马车一侧,便将从前听过的一一细说。
“听说到了七月半时,阴间大门打开,那些逝去的亲人便会趁此机会回来与亲人团聚,但要过鬼门可不是穷鬼能过的,要给钱,还要穿的体面,否则,鬼差都不放行,尤其这地藏王是专门收小鬼的,故而阳间的亲人便会提前烧衣和纸钞,好让他们的亲人有银子献给地狱里的阎罗王,不过此地矮庙是归朝廷打理,民间要用须得提前上报,定下日子拿了牌子才能过来,人一多,便不知要排到何年何月,常有人拿银子打点才能提前来烧。”
活着的人花钱走后门,给死去的人花钱走后门。
倒是稀奇。
“这纸钞阳间都不通用了,怎么还烧给阴间去?”李青捡拾起一张,嘀咕着:“图案也不对,像是自己画的。”
宋清道:“我看看。”
“小姐还是别沾手了,晦气。”张礼拦住李青,望着他道:“你没得捡这东西干什么,快扔了。”
“不能扔,要放回去才行,否则就是亵渎,”李青避开,生怕被张礼拉扯中撕坏了物件,没得惹怒了阎王爷,半夜让鬼差上门那就糟了。
宋清眼快,已看到纸上绘了朵海棠和牡丹,栩栩如生,颜色也艳丽,倒像是真的一般。
“那快些还回去,给那几个官爷的,省得你还没走近就被打走了,”宋清是往生人,知晓鬼神之说不是无稽之谈。
举头三尺有神明,须得敬之,她从钱袋中取出些银钱递给李青。
张礼骨子里有些刻板,当即瞪着李青,后者呵呵一笑,接了钱便走到鼎前,将纸张扔进去,随后合掌对着庙里的这位爷拜了一拜。
四周有官府的守着,见状上前驱赶。
李青塞给官吏银钱,口中说着好话,这才未被人为难。
马车正待往前走,却被一名丫鬟拦住去路,接着便听到脆生生的声音道谢:“多谢您,方才是我家姑娘为友人烧的衣物信件,被吹出来一张,若不是几位公子,恐怕就错过了好时辰,今儿这个时辰是我家姑娘特特请了方士算出来的,错过了,便还要等上许久。”
小丫头躬身行了个礼,送上一只锦盒,递到车窗前。
宋清从窗缝中看着她,小丫头便将盒子打开,竟是两锭明晃晃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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