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没有人说过,你是第一个。”
“大人是平日太过严肃,旁人并非不说,而是不敢,”她笑了笑,忽而想起白日见到萧陌的事,便将此事告知他。
听此,裴鹤铭敛了神情,唇角抿起,将手中的竹筷也放了下来。
“萧先生闲云野鹤惯了,竟然会在扬州这样的地方开一间药馆。”
宋清疑惑的问:“为何不能是扬州?”
是啊,为何不能是扬州,这里娉婷袅袅青山隐隐,烟波成云,多少文人士子流连不返,萧陌也曾说过要住上一段时日。
然这次见面,萧陌的确打破了记忆里的印象,他非但帮沈家二夫人诊治,竟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破天荒的答应了医治她脸上的红斑。
“他们睡下了?”
青年开口。
再次传来碗筷相碰的清脆声音。
宋清回神后,知晓他问的是两个孩童,颔首道:“应该睡了,现在不需我讲故事,反倒是张礼总说些营里的趣事,也会笑了,他们笑起来很好看。”
听她这样说,裴鹤铭放下心来。
……
已至亥时,回到西院的宋清将白日堆积成山的书册收整起来。
长案上的烛火摇晃,草药的淡香萦绕鼻尖,她回首看向床帐里睡着的两个孩子。
即便受到非人的对待,他们依旧心中纯善,一份甜羹,一串糖葫芦甚至简简单单的一块饼,也能让其满足。
他们仍抱有对生活的满腔期待,期待有一日能再见到家人。
收拾好书册,她方将灯烛挪开,看到地上散落的纸张,便弯腰捡拾起来,只目光扫了眼,整个人愣住。
看似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海天边的夕阳如残血一般,一艘巨大的船舶停在渡口。
在这之前,他们也曾绘过船只,却没有明显的特征。
而今次,竟是大昭颇有名气的战船之一,沙船。
沙船方头方尾,又称“方艄”。
船头宽敞,体型深,干舷低,因用大梁拱,能迅速排浪,是朝廷在建海疆域营时最器重的船型。
有“出艄”便于安装升降舵,有“虚艄”便于操纵艄篷,多桅多帆,航行迅捷快速,一度是潮州大营对阵倭寇的法宝。
沙船和福船一般,耗费人力财力,景和二十五年才造出五艘,潮州和辽东各有一艘,剩下的三艘,分属于鹭岛和江浙。
不过如今渐渐增多,各处沿海皆有。
她捏紧纸张,将灯烛调的暗些,轻掩上房门,随即提着衣袍往东院去,几个侍卫轮流值守,见她步履匆忙,不待发问,那道单薄的身影已经迈入夜晚的星辉中。
裴鹤铭看了会沿海堪舆图,唤了梁江备水,准备沐浴。
接连几日奔波,他还未曾好好休息,浴桶里氤氲的热气拂面,撒了药包,草药的清香沁人心脾。
青年脱去衣物靠在浴桶边缘,忍不住闭上双眸,不知不觉竟觉困意深沉。
屋内安谧,少顷听到有人拍打房门,模糊的听到几声“大人”。
他当是梁江,低声让人进来。
宋清将纸揣在怀里,甫一推开门并未看到裴鹤铭,瞥到屏风后哗啦水声,情急之下抬步往里走。
晕黄的灯光下,青年仰靠在浴桶,修长结实的手臂搭在桶沿,肌肤被水泡的呈现出淡淡的粉,清隽的五官被水汽包裹,几缕乌发铺散在水中,随着波痕浮动,而水下……奋起分明的胸腹若隐若现……
少女瞠目结舌,脸颊倏的通红,趁着他还未睁眼,一点点的往后退,直至退到外头将门关好。
心跳的飞快,几乎要跃出胸腔,她抬手按住,眉头皱的紧紧的。
因为紧张,两腮异常的烫,便以手扇风,企图驱散那股热意。
等了半晌,见到梁河回来,梁侍卫诧异的看着她:“这么晚了,三小姐还没休息啊?”
“嗯,我……我有事,找裴大人。”她垂眸,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音。
到了此刻,她更不敢将方才误闯进去的事说出口,然而满脑子都是青年肌理结实的手臂和胸膛……
她故作镇静,侧首去看墙角,待稳定心神后,听到身后的开门声。
裴鹤铭换了件稍显宽松的夏袍,腰间松松的系着绦带,乌发半披。
“宋姑娘可是有事?”裴鹤铭道。
宋清立即想起目的,急忙将怀中的纸张取出,在他面前展开:“这是白日他们画的,是沙船,这种船目前江浙有一艘,我们不妨从水师营着手。”
只要查清近来那艘船所行驶的航线,沿途追寻,应该能探寻出正确的方向。
裴鹤铭沉吟片刻,将纸接过折叠好,随即折返回去,重换了竹青直身,同梁河道:“去徐府。”
“大人,”宋清跟出去几步,步子迈的急了,身形踉跄了下,直往他身上扑。
裴鹤铭只觉眼前扑过来个黑影,长臂舒展,径直将她接了个满怀。
梁河瞪着眼,嘴巴张的老大,两只眼跟看不过来似的,一时看看公子一时又瞄着宋清。
他本就喜洁,衣袍都会用特制的熏香,加上方沐浴过,身上有股清爽的药草和皂角气息。
裴鹤铭低眸,看向她,声低而缓:“怎么了?”
她站直身子,幸好院内灯笼熄了几盏,月光朦胧也瞧不清她脸红的样子。
“我是想说,卫所的巡视船都是精挑细选的舵手,大人可从中挑选有资历的,沿海的航行路线,整个海疆营都没人比他们更熟悉。”她跟随巡视船出海,遇到再恶劣的天气,哪怕在能见度极低的大雾也不会迷失方向。
他颔首,扶着她手臂的手收回,隔着夏衫,掌心似乎还有她肌肤的温度。
当天晚上,裴鹤铭去了徐府,徐长安听了原委,当即同他连夜去了海疆所。
大昭自景盛年间便筹建海疆军,至景和十年才初初建成,从造船到出海,规划海域,与海贼倭寇周旋,当中的曲折自不必说。
尤其是自上京延绵而下的运河,浊浪滔天中,无论经历了多少变迁和战火,浸染了多少血水,它依旧奔腾不息。
此时,夜深露重,海卫所距扬州大营也不过百里,卫所中巡逻的将士见了徐长安亮出的腰牌后,火急火燎的去请了海疆道总兵官汪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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