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身形敏捷,转身借力踩上船板,便见暗夜中衣袍猎猎响动,他轻盈跃到那艘小船。
一行人回到战船,汪闳正等的心急。
万事俱备,只欠一声信号来就准备开打,谁知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汪闳见裴鹤铭神情凝重,不好多问,揪着守备道:“怎么回事?”
杨守备偷眼瞄了下四周,低头很小声的回:“末将也不清楚,裴大人看到舱房里的人,整个人就不对劲了,然后就让我们下船,生怕我们惊动里头的人……”守备顿了下,纳罕的问:“怎的他光会说漂亮话。”
瞥了守备一眼,汪闳才道:“别人多吃一碗饭那是意犹未尽,你多吃,那是因为你是个饭桶,我问你,里头是施明义?”
“是啊。”
“除了施明义还有别人?”汪闳又问。
“饭桶”守备点点头:“还有好几个,末将都不识得……汪总兵,您不能动不动说末将是饭桶,末将这一身的劲是用来打敌寇的。”
汪闳应了他一声,便没再继续搭理,转而静静的等裴鹤铭。
少顷,便听到青年望着黑黝黝的海面,沉声道:“汪总兵,我们从东北方向绕行罢。”
虽然在船上是汪闳说了算,但裴鹤铭一发话,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便暗暗揣测:想来是裴大人有了新的计划,他也不好搅合了,施明义那狗贼早晚会被他亲手捆起来砍了他的脑袋,不急于一时。
汪闳唤了杨守备去调转方向。
裴鹤铭则回了舱房,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裳,换了船上将士们备用的袍子,打散了发用巾帕擦,待擦拭好重新挽起,又简单处理了后背的伤。
灯烛的影子映在墙壁,闪烁跳跃,他手中顿了顿,想起在船上那面具男子说的话。
——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有人要想把本使拉下水,将这屎盆子扣在本使的头上,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过段时间,上京的那位就要来了,他可不好对付,你做事最好别留太多把柄,不然大家都不好收场。
只闻其声不见其面,他称作“本使”。
如今可这般称呼的,扬州没有,金陵那边倒是有一位。
刘印忠。
他与赵逢同在金陵,私下相交实属正常,但不是什么“黑锅”能扣在刘印忠头上。
裴鹤铭心绪杂乱,想的多了,便觉额角微微发疼。
他抬手去按,脑海中一团麻绳始终找不到线头,而刘印忠口中的上京那位,便是二皇子。
幼年时,他曾和刘章同拜了何祭酒为师,不过最开始关系并不太友好。
刘章幼年时不似现在这般藏得深,而是活泼好动,但头脑聪明,老师出的题目,他总是头一个举手回答。
即便是相同的策论他也能给出不同的解答,与他不分伯仲。
裴鹤铭考中二甲进士时,二皇子颇为感慨,请老师拟题要与他辩一辩。
二皇子此前的那番话,蕴含深意,及至现下想来,若是二皇子到了金陵,必然会被刘印忠与赵逢所忌惮。
短短的时日发生了许多事,但所有事串联起来又不得不让人往冷僻处想。
裴鹤铭起身,走到二楼舱房外的过道,远远地听到阶梯位置传来汪闳的声音。
“去给裴大人弄点吃的,把那鸡肉切成细丝儿,熬个鸡肉粥,你瞅瞅下了一趟水,回来脸色都不好了,我瞧着他身上还带着伤呢,去把我舱房里的药送过去。”
小兵的脚步声又重又急,汪闳听的脸直抽抽,大步过去拍了那小兵的后脑勺一下。
“脚步要放轻一些。”五大三粗的汪闳竟心思细腻,不单从吃食上连这种小事都记在心里。
汪闳没甚长袖善舞的本事,人却十分热忱,谁待他好,他便掏心掏肺的回报,这种人其实并不适合从军或者为官。
官场黑暗,尔虞我诈,前一瞬把酒言欢下一刻便能背后刺一刀。
汪闳要忙的事情很多,整艘战船上所有的事物皆要请示他,匆匆吃了几口冷饭,手里还抓着馒头,边上是杨守备在汇报航程。
距离海岛还有大半日的时辰,要是一切顺利,到了日中便能看到海岛的影子。
杨守备盯着他吃了一半的馒头,犹豫着想把馒头讨过来去热热,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汪总兵吃糠野菜时也没抱怨过,如今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能吃上馒头若还是热乎乎的,那就足以说明没什么紧急的事,那老百姓便都过得好。
杨守备叹口气,余光看到舱房门外站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转头看过去见是裴大人,忙同汪闳道:“裴大人来了。”
汪闳收了地图,笑着抬头,吩咐杨守备去倒茶,视线一低便看到裴鹤铭手里拎着竹编的提盒。
青年长身玉立,容貌清隽,生的很是俊美,现下他穿着军中的袍子,朱砂红的里衣颜色衬的他愈发面如冠玉,眸光如炬。
他礼数周致,汪闳没有请他进门,他便站在外头,见状,汪闳忙起身:“裴大人怎么来了,那鸡肉粥吃了吗?”
裴鹤铭正是来送热腾腾的肉粥。
他把竹盒摆在长案上,缓声道:“汪总兵不必总是担心在下,行军打仗,您应当更保重身子。”说着将那碗热喷香软糯的鸡肉粥端了出来。
虽不是最好的食材,做的却色香味俱全,看的人食指大动。
汪闳手里还握着干巴巴的馒头,哪里能和这碗肉粥相比,他欲推辞,却见俊美青年转身同守备道:“劳烦杨守备让巡座船的将士多辛苦一些,航行中遇到任何事都要回来禀报给汪总兵。”
“这个您就放一百个心,他们都是卫所最有经验的舵手了,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人回来,”杨守备客气道。
汪闳将馒头放下来,这才开口询问那艘大船上的事情。
“眼下可以确信的是,海岛上被关押的人与施明义有关,至于其他的,尚有待佐证,”裴鹤铭也不愿多说,转而便要亲眼看着汪闳将肉粥吃完。
后者拗不过去他,只能捧着大碗,呼噜呼噜的跟喝米汤似的,一气儿将粥吃了个干净,胃里暖乎乎的,倒比啃馒头要好受的多了。
见碗底已空,裴鹤铭丝毫没有架子的将东西收回竹盒,重新拎在手中,同二人拱手,转身便离开了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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