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异样且强烈的感觉瞬间让他指尖发麻。
也不知她说了多少话,最后一句:“谢谢你,裴……公子。”
裴鹤铭倏的瞳孔微震,他看着她,觉得眼前的少女沐浴在仲夏的阳光中,竟耀眼的让他有些许难以直视。
他心口一热,视线垂了垂,眼底瞬间涌动着光华。
“你说了很多次。”
宋清笑了笑:“是吗?那再说一次也不多。”
两人之间流动的异样连从人群外挤过来的裴骃也察觉到了,裴家大公子向来耳聪目明,他扬手扇风,走到堂弟跟前,附耳低语几句,裴鹤铭神色一变,低声问:“当真?”
“千真万确,我是见着了他,但怎么会是他呢?”裴骃奇罕。
宋清听他们如同打哑谜一样,虽好奇却自重,并不询问,只默默的站在边上。
说话声渐歇,她抬头,而裴鹤铭也正望着她,她微微一笑:“大人有事的话尽管去忙,我这边稍后要去找蔡先生。”
蔡旭,青囊堂的堂主。
裴骃手握成拳撑在唇边轻咳一声,上前问:“宋姑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和蔡堂主是如何认识的?你可知晓他的为人?他是否信得过?”
接连三个问题,倒是将宋清问的发懵。
“堂兄,”裴鹤铭唤了他一声。
裴骃抿唇而笑,随后点点头:“省得了,不会为难她,再者她也不知情。”
宋清皱皱眉,问:“到底怎么了,是与我有关,还是与青囊堂有关?”
她不想被人这样无端端的猜测,尤其是……她敛了原先温和的神态,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严肃。
“此事暂时还不明朗,今日之后,若你想知晓,我会告诉你,”裴鹤铭看着她,声色温和。
这样的语气,反倒让裴骃愣住,目光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睃视,最后如释重负的轻笑一声。
这两个,一个知晓自己心意了,一个还处于懵懂状态,不过小丫头还未及笄,年纪确实小了些。
宋清看着面前如清风明月般清隽的青年,自喉中嗯了声,算作回应。
……
押送齐程二人的马车驶远,百姓自发散开,地上堆积着剩菜剩饭,各人自扫门前的狼藉,却无一人抱怨。
可见齐宁远早已不得民心。
裴家兄弟牵了马缰,翻身而上,梁江梁河随行在后。
“当初汴州水情,青囊堂接下这个重任,如今得了陛下特封的皇家药商,以后多大的生意不能做,折损了几箱药材,我们也答应帮他讨公道了,我是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
裴骃勒紧缰绳,马儿抬蹄,他听到堂弟低声回道:“他们的目标未必就是齐宁远。”
“什么意思,不是齐宁远总不能是施明义吧。”
“也未可知。”
马蹄嗒嗒声响在街巷,几匹骏马缓慢前行,行人自动让开。
而兵马司的人自然是识得裴骃与梁家兄弟,当即开路让他们策马出城。
出了城便是一片树林,沿着地上的车辙印往前,不出二里地便看到伍荣与叶脩等人,伍荣乘坐马车,倒是惬意,时不时的挑了帘子欣赏外间景致。
只觉这一趟出行很是轻松,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擒住了施明义。
伍荣想起那晚,龙案上的香鼎徐徐冒出的龙涎香极致的提神醒脑,景顺帝的话言犹在耳——朕需要一次契机,能彻底的将番商赶出大昭国的契机。
所以死的无论是沈家还是别的什么程家也好,只要死一户商贾,便是番商做的。
证词也好卷宗也罢,结案落笔也只能是番商谋杀。
自前朝起,外商通贡多年,四方国家无论是海外还是海内皆有不得随意斩杀商贾的规矩,但随着番商越来越不服从管制,他们人多且带来许多稀奇的物件,换取大昭最有用的锦缎和瓷器茶叶等物,久而久之,这些番商甚至会鼓动沿海商户挣脱朝廷束缚,私下与他们结盟,若建立商会,更能以便宜的价格购买到货物。
朝廷无法制衡这种趋势,从年初便愈演愈烈。
伍荣靠在车上的软榻,眯眼扫向窗边的木箱,箱内是指证齐宁远的证词,厚厚的几册,包括账册和数名官员的亲笔画押,而裴鹤铭到扬州不过数日,竟连一些商贾都劝说联名告发齐宁远和程素。
有了这些,在陛下面前便更能坐稳他指挥使的位子。
而车外马背上的青年,神情如霜冷冽。
叶脩冷哼一声,暗骂:草包蠢货。
还真以为裴鹤铭会将这些证物心甘情愿的给他,车内的物件,一笔笔一张张,只怕裴鹤铭早就写了奏折送往上京。
若中途出了任何闪失,丢失了证物,罪责落在谁的身上?
大理寺少卿的便宜不是谁都能占的。
日头盛烈,出城小半日越发炎热,中途休息一次,待至傍晚行经宝应县,本以为县令会亲自接待,谁知戌时才见到易正堂。
他裤管挽的老高,一身粗布衣衫沾满污泥,发鬓微乱,手中拎着条大鲤鱼,竟是去帮着老乡挖莲藕去了。
易正堂将肥硕的鲤鱼扔给皂隶,叮嘱道:“晚上熬鱼汤,最好是熬的浓白的汤,浇点麻油……”说的皂隶馋得流口水。
衙门前停着数辆马车,伍荣蹙眉,拂袖便要离开。
叶脩却同易正堂拱手:“易县令,叨扰您实在抱歉,只是天色渐黑,附近也无驿站和客栈,只得来此处。”
宝应县始终未能摘掉贫困的帽子,也与齐宁远有关,朝廷拨下来的建设房屋修路的款项,到了扬州,层层克扣,送到易正堂手上的已经所剩无几。
易正堂性子刚正,在知府门外闹过几次,次次都要进大牢,关上一段日子再放出来。
现下局势一变,扬州新任知府和布政使司以及督抚只怕不久之后也要走马上任。
对易正堂来说是喜事一桩。
他虽不耐锦衣卫,可该做的虚礼还是要做:“哪里哪里,不叨扰,只要几位大人莫要嫌弃衙门里吃食寒酸便好。”
叶脩淡然一笑,将绣春刀扣好,上前帮他拾起地上散落的莲蓬和莲藕。
其余千百户见状,也纷纷上前帮忙。
晚膳果真是大盅鲜美鱼汤,另有些时兴的蔬菜,满桌除了鱼肉鱼汤,再没有其他的珍馐。
伍荣动了几下筷子,便起身回了衙门居室,但因室内简陋,房顶缺了几块瓦,躺下便能看到几颗闪烁的星子。
实在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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