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影响别的船只,这艘客船特意停在比较安全的位置,但此时雾气渐大,难保远处的船不是为了寻找躲避的港口。
甲板置了面大鼓,是为应付这等天气。
此时巡视的船员也发现了异样,手忙脚乱的要来揭开遮盖的毡布,而船板过于湿滑,他未及碰到毡布便跌倒。
一时摔得难以起身。
宋清见状,上前将他扶起来,张礼自顾将毡布掀开,哗啦一声响动里,露出那面丈许宽的牛皮大鼓。
边上的架子有两只鼓槌。
张礼握住,扬起臂膀,两手交错重重的击打在鼓面。
连绵浑厚的鼓声刹那响彻这片海域,连着附近晚间歇息的水鸟也被惊得四处乱飞,废弃的港口,回音激荡,远远的被风传向那艘不断靠近的船只。
船舱里,裴骃捏了捏手里的马吊牌,神情骤然严肃,其余人也面面相觑,但皆飞快的停下嬉戏,转而前后出了舱房。
以往也曾遇到这种情况,但只要鼓声响起来,对方闻声便会调转方向,或停止航行。
然而让人诧异的是,波浪层层铺荡,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裴骃便看到对方船首上的旗帜,是醒目的的赤色。
此时虽至酉时,可日头早已被漫天大雾遮挡,四周如黑夜般昏暗。
海风扑面,空气中涌动着危险的意味,铺天盖地的攫住所有人的神经。
“大家不要惊慌,先回到二楼的舱房,外间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出来。”宋清隐隐觉得不安。
裴骃疾步过来,低声道:“听说海上常有打劫钱财的海盗,三五成群,不期出来,你也回船舱去……”
宋清站着不动。
他提了提声量:“你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够用,在这儿只会给他们添乱,赶紧回去。”
“是啊三小姐,此处有我们,”张礼接道。
她探手将腰间的囊袋解开,拿在手里晃了晃:“让我躲起来,什么都不做,并不是我的做派,便是用旁的招数,我也不会拖累你们。”
这里头自然是与萧陌辞行时,他赠送的诸多好物。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几声刺啦动静,目光所及,船舷上牢牢地扒着倒钩。
宋清重将囊袋塞在袖中,几步跑到船舷一侧,探身朝下看,黑漆漆的水面,几条人影抓住绳索,正奋力的朝上攀登,她敏锐的发现对方身手矫捷,动作如猫一般迅速。
而远处的海面,依旧源源不断的有人撑了小船靠近。
裴骃自后跟来,不知从何处摸来一柄铁棍,对着倒钩撬动,三两下将钩子挑起。
他气力倒是大,手腕一松,便听到有人凄厉的惨叫,接着是入水的嗤通声。
可哪怕他们能找到更多的铁棍,撬开所有的倒钩,也止不住对方气势汹汹的逼近。
而更让人感到惊心的是,更远处的海面似能隐约听到别的什么声响,震撼着海域,将花白的浪花激荡的如同锅子里的沸水,甚至掀动了客船。
以至于船身在渡口的浅水区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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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
厮杀声穿破耳膜,刀尖刺入皮肉骨头,噗嗤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沾在了对面身形颀长的青年衣袍上,但他毫不在意,依旧挥起手里长刀,转身如灵活的燕子穿梭在贼匪之间。
解决了近前的人,梁江趁机又挑翻几个盗贼,一路砍杀到了青年身后。
“大人……这边匪患太多,您不要硬撑着,稍后汪总兵的人赶到……”梁江抬腿,踹翻一名小贼,却发现自家大人正提刀朝就近的海岸边去。
青年衣袍在余晖的光忙着中扬起,连同他清冷的神色而已笼在红彤彤的晚霞里。
数日前,裴鹤铭与侍卫等人从宝应县一路抵达岱山,乔装扮作盐商,着人跟着王吉,去山寨里游说那些部下放弃山头。
后来在山中几日,裴鹤铭一直以盐商的身份出入,调查私矿的事,原先驻守在此处的人已在他们来之前便匆忙离开。
显然是知晓了什么,早有准备。
而即便如此,裴鹤铭却还是每日里与那些盐丁打交道,探听出这处私矿炼制出来的盐多数售去了西北与东南等处,除却买通看守关卡的士兵和当地的官员,甚至于有些盐引亦是假的。
一名眼睛快熬瞎了的盐丁,偷摸的从自己的床榻里翻出一份破旧的盐引平凭证。
其上清楚的记载乃地方盐运司韩春开具。
而盐引真假相掺,也造成了关卡的将士在查看一次后,便松懈大意,导致私盐越发流通。
“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注①
长此以往,大昭朝的官盐必然深受其害。
原本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但临门一脚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裴鹤铭的身份暴露,王吉那边也出变故,导致岱山的贼匪内讧。
有人要投降朝廷,自然有人想揭竿而起,效仿前朝。
王吉负伤,山头大半的贼匪逃窜出去,而被汪闳拦截者十之有七,余下的便趁乱从舟山那边一路南下。
当初跟着施明义的人本就心存异心,如今其被捕,便都想割据一方称大。
除了岱山,多处山头,皆有藏匿的海贼,概因近来朝廷严查。
嵊泗县命案又发生了番商杀人的敏命案,导致许多番商不再停靠在私港或者短期内不再入大昭。
昔日金盆洗手的海贼便再次重操旧业,沿海的暴动屡禁不止。
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一局势的转变直接酿制了许多祸事,譬如商道的船只即便在有巡座船保护的前提下,也可能会遭遇海贼的劫持。
镇江扬州杭州等处的商户已暂时不再从水路运输,转而改走陆路。
可吃灯下消息也只在一些商会内部相传,是以有些管辖不慎警戒之处仍有许多民间商船并不知晓。
“汪总兵的人已经到了,好像九江的赵岚将军也过来支援了”梁河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满地的海贼,横躺一片,他四处看,并没有瞧到裴鹤铭,着急道:“大人呢?”
梁江根本不待回应他,手起刀落,面前的敌寇便软软的倒在地上,他直接远眺,原本徒步逃窜的贼匪大多被制服。
“有水声……”梁河忽然出声。
梁江心知朝廷出兵,这一次势必要将沿海附近的贼匪剿的七七八八,否则这次若不给予重创,等他们养精蓄锐,是会给百姓带来毁灭性的侵害。
几名暗卫与兄弟俩人赶到渡口,只见寥寥贼匪已被杨守备与众将士钳制住。
杨守备原本是随着战船而来,梁江见之,不由朝着远处望去,果然看到一艘巡座船,正飞快的破水往悬挂着朝廷旗帜的战船划行。
他也不等,收刀入鞘,跳上邻近的一艘船,催促舵手追上去。
“哥,我也去,”梁河紧随其后,余下的暗卫自然不敢落下。
杨守备瞪了瞪眼,大叫:“你们把船都占住了,我们怎么办?”
无人回应,只余海浪一阵阵的扑打在礁石上发出急促的怒吼。
蔚蓝的海面,便出现这样一幅空前的画面,海贼的敌船极力往东南逃窜,企图避开这次追捕,而汪闳着人吹响号角,斗志昂扬的追撵这群丧家之犬。
宽阔的甲板之上,一身甲胄的武将面色黝黑,双手撑在船舷,看向前方,不多时,有小将匆忙而至:“总兵,裴大人……”
汪闳还当自己听岔了。
转眼便看到衣袍发丝皆沾了水,却依旧不损半分清越气质的青年,乌黑的曈眸,映出汪闳诧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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