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被云层遮去一半,青年站在阴影处,脸色当真十分精彩,他望着张礼张盛,思绪起起伏伏,瞳孔微微震动,旋即意识到什么,神情骤然一凛。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此时不是早已到了潮州?”
宋钰厉声质问。
面对大公子,张礼垂首,上前屈膝跪下,张盛见状,也随行在后半跪在宋钰身前。
“我来说罢,”裴骃抬头看了眼天空,随后看向青年:“你的妹妹,宋清此前到了扬州,不过那几日扬州接连大雨,船行不便耽搁了些时辰,后来遇着徐达的人,你知晓的,徐达这人这里有问题,”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接着道:“他也不知怎么回事,非要捉住你妹妹,追撵之下,她遇着了赵平,赵平将她送上岸却又遇到海贼,将她掳到了海岛上……”
他详略得当,该省略的一个字迹都未提,该长篇大论的倒是说的详细周致。
“再再后来,我堂弟为了你妹妹负伤,难道她没有责任麽,一来二去,耽搁的时辰便又多了几日,这将将才启程,便又入死胡同,她和我堂弟,昨晚坠到海里,眼下还未找回来,”裴骃蹙眉,眸子里的血丝越发的明显。
宋钰心中焦急,在听闻妹妹失踪后,整个儿的六神无主,再无心思听下去,径直挑了帘子入帐。
宋钰拱手,语气急切的道:“将军,请允许末将带兵去寻裴少卿与宋……宋公子。”
他咬了咬牙,直直的看着宋炎。
而这时候的宋炎也已知晓自己女儿的事,想也不想的直接道:“你记着,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堂堂的昭勇将军,战场上奋勇杀敌从未有半分惧怕,此时却双手握拳,急色不亚于宋钰,若不是军令在前,他也无法安稳的等在军帐中。
宋钰领了命,转身出去,边走边吆喝:“备马来。”
小将士立即牵了马匹,他翻身而上,毫不顾忌是在军营,头也不回的扬声喊着:“张礼张盛,即刻带着宋家军去找寻宋清,何时找回人何时回来。”
“是,”张家兄弟齐齐拱手。
裴骃见之,同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驱马追上去:“宋小将军,你不知他们在何处落水,但我知晓,我与你一同去。”
宋钰勒了下缰绳,顿了顿,沉声道了:“好。”
……
待至酉时,山谷里已看不到日头,但日光却从茂密的树林穿下,洒在这处洞穴前的空地。
宋清将新采摘的菌菇放在树叶上,转身见裴鹤铭靠着石壁,闭目养神。
她不想吵醒他,便将温水和果子以及捣好的草药工工整整的摆在他手边,以备他醒来后能第一时辰看到。
少女提起衣摆,蹑手蹑脚的背起筐子往外走。
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向林外,出了密林,再走上半个时辰便能看到海岸线。
远远地,瞧到海天一线仅剩的最后一簇光亮,将整个海面渲染的红彤彤的,她将筐子里的干柴和一些树叶垒起来,等到日头彻底消散,才将干柴点燃。
她捡拾了很多柴禾,小山一样的树叶,足够烧上半个时辰。
她知道,汪总兵的人一定在四处寻找他们,也知道,他们命不该绝,不应该困死在这处荒岛上。
宋清抱着膝盖,坐在柔软的沙滩上,细沙经过白日的暴晒,还带着热乎乎的温度,她却觉得很舒服,几乎就要睡过去。
火堆渐渐暗下来,快要熄灭时,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将树叶丢进去,瞬间又迸出耀眼的火光。
宋清惺忪着眼,模糊中,看到身边坐了个人。
她瓮声翁气的道:“你醒了,喝水了麽,自己能上药麽?”
他一一回答,时不时的将干柴丢进去。
头顶冒出几颗星子,越来越多,汇成一片星河,璀璨耀眼。
她很想躺下去感受细沙的柔软,可当着裴鹤铭的面终究是克制了这份冲动。
“想感受一下吗?”裴鹤铭忽然问她。
宋清怔住,还没回应,便看到他双手撑在后脑勺,躺在了仍旧带着暖意的细沙间,深沉的眸子蕴着粼粼波光,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嘴角噙着笑。
极轻极淡。
“这样看星空,与素来很不同。”他仰望头顶,声音轻柔缓和,混着海浪声,在晚间格外的动听。
她没禁住诱惑,想着也无第三人看到,索性隔着火堆,与他并排躺着。
“很美,美的像做梦一样,”她笑着凝视夜空。
银河迢迢,星辰如宝石悬挂夜幕,她舍不得眨眼,看的双目泛酸才闭上眼,却不知青年侧首,定定的看着她。
“大人,”安静半晌,她忽然出声:“你知道徐达的事吗?”
裴鹤铭点点头,想起她还闭着眼,便道:“知晓。”
“徐荥有了身孕,是四皇子的,发生这样的事,她应该不能入皇室了?”
裴鹤铭不置可否却仍是道:“究竟是不是皇室血脉,不是徐家说了算,而是陛下。”
听此,她沉默半晌,想起来裴鹤铭这次出门办事,不知是不是和景和三十一年的盐引事件有关。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大昭的私盐泛滥,阻挠了朝廷收取盐税,原本水情是在仲夏,盐引事抖落出来则是在十月。
牵连了山西的盐运司韩春。
而山西巡抚杨文锦,不知是不是也插手这件事了。
自古贪墨者不可能独行,只可能结伴,宋清知晓不该提,但她也明白,机会不多,能把握住就势必要牢牢地掌控。
“大人知晓山西巡抚杨文锦麽?”
裴鹤铭看着她,虽然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个人,却仍是道:“你为何问起这人?”
“没什么,早前听父亲说过,杨文锦做巡抚之前,在西北大营待过,听说他好赌博,常常月俸刚发下来便去市坊的赌场,徐达的生意都做到了西北,还做的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银子,听闻有一年冬天的军袍,便是徐达庄园里的棉花供销过去的,也不知,他们私下里会不会有什么结交。”她说完,坐起身,扑掉身上的沙子:“我只是随口说说,大人就当是我想的多。”
而这话,却让裴鹤铭心头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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