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和楚泽复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能看出两兄妹之间相似的地方,比如两人的五官均是偏深邃的,让人过目不忘,有时候看到楚泽复,恍惚间沈镇南都觉得自己是看见了楚琼玉。
回到荆|州后,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为他和楚琼玉的事情操心,就连他已故的姐姐,生前都为了他们的事情忙前忙后,当所有人都在说你应该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会产生一种归属感,觉得自己理所应当的该去,何况他对楚琼玉早就抱有心思。
楚琼玉正等着沈镇南的回答,见他不说话,反而是看着自己的双眸里面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让她没由来……感到一阵慌乱。
心中一惊,她仓惶别过了头,暗自后悔不该去问沈镇南的啊!
可沈镇南已经开了口:“蒋先生年少成名,可无奈仕途不顺,科举三次落榜,家中贫困承担不起他的抱负,妻离子散,外公把他接来北苑之后,十几年间他一直勤奋苦学,博览尽上下三百年全书,他所在的院子,光墙就已经粉刷了三遍。”
叶溶月纳闷道:“为何墙要粉刷三遍?”
“因为他平日里都是在墙壁上提书写字啊。”这话是楚泽复说的,他惊叹着连连摇头,“东西两块院墙都被他给写满了,我觉得这离着第四次粉刷不远了。”
沈镇南却是皱起了眉头:“我有些觉得蒋先生这种做法并不是多么妥当……”
“你担心你家的墙?”楚泽复嬉皮笑脸问道,惹着大家一阵好笑。
楚琼玉嘴角也翘了起来,她知道沈镇南的意思,蒋先生这样年少不得已的人,心中压着一方苦楚,加上叶溶月先前说的蒋春来性子孤僻不好相处,身边十几年来只有一个瑶瑶,提书写字都是在墙壁上,明明是有宣纸的,那这可不可以说成他或多或少的有些固执的近乎顽固了?为了仕途,家中亲人四下离散,难道还不是个教训?为何还要坚持?
但是总体这样想来,总觉得有些不对,毕竟她所知道的那个蒋春来,是极会变通的,生性狡猾。
这个蒋春来难道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一个吗?
楚琼玉有些拿捏不准了,她想要自己去看看。
就在她走神之际,那边的楚泽复已经和沈镇南出去了,叶溶月掩嘴偷笑:“应该是出去切磋武艺了吧。”
刚才楚泽复可是把沈镇南给气的不轻。
楚琼玉笑了笑,她站起身来,视线在叶溶月和还坐在桌前的褚钰身上犹豫了几瞬,最后落在了褚钰身上。
“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东西忘在马车上了,你陪我下山一趟吧。”
褚钰:“……可以不去吗?”
楚琼玉微笑摇头,“师兄走吧。”
叶溶月捧腹大笑,推着褚钰往外走,刚爬上来就要再下去,然后还要再上来,这感觉想想就酸爽。
楚琼玉疼惜的拍了拍叶溶月的发顶,叶溶月上一世是在这里没命的,她在这北苑里的一切都觉得危险至极,不想让叶溶月犯险一步。
她离开之前,吩咐张小弟留下照看叶溶月,只带着从秋走了,张小弟起初还有些犹豫,他是来保护楚琼玉的,不是其他人的,可是楚琼玉态度坚持,他也不能真的去忤逆她的意思,只能留下。
北苑是真的大,也是真的精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均是精致非常。
楚琼玉眼睛落在走廊外面的假山上,怪石林立,阳光从石块预先留下的小孔中倾泻下来,成了一个个可爱的光线园点。
走了一会,褚钰终于发觉不对劲:“这应该不是出去的路吧,小师妹?”
“嗯,不是。”楚琼玉回道,发髻间的步摇随着步子轻轻摇晃,“听沈大哥那般说起蒋先生,我心存好奇,想要去看看,难道,师兄不想去吗?”
她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褚钰一眼。
褚钰干笑两声,小师妹这眼睛忒毒,把他的心思全给看穿了。
总归是合了自己的意,褚钰也没多扭捏,他看看二人两手空空,提议说回去要不要拿些礼物,这样冒然前去,有些没礼貌吧。
楚琼玉微微摇头,她的这位师兄实在正直。
“褚公子,我家小姐的意思是悄悄看一眼呢。”从秋笑道。
褚钰不解:“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进去?何必要这般偷偷摸摸?”
话音刚落,前面正走着的楚琼玉忽然停下了脚步,褚钰正等着她的回答,就见她转过身子,一手拉住自己的胳膊,一手拉住从秋的,拽着她们二人进了前面的月门。
“怎……”
“嘘!”
楚琼玉回头看了一眼褚钰,示意他朝着自己指着的方向看。
不远处的小道上正走来一个端着木盘的窈窕女子,她眉眼寡淡,似被水晕染开的水墨画,唇瓣凉薄殷红,雪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瑶瑶吧,怎么觉得有些不像呢?”褚钰好奇道。
楚琼玉轻轻点头,确实是瑶瑶,不是不像,只不过给人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是哪里。
“小姐,她不笑的时候好丑……”从秋对于自己的意见总是直言不讳,当然是不牵扯到楚琼玉的话。
听到从秋的话,楚琼玉一怔,对啊,她怎么不笑了?明明见她们的时候那笑就跟画在她嘴上似的,不过……谁会一直都在笑呢,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在笑,那才是奇怪吧。
楚琼玉自嘲笑笑,觉得自己太过警惕,看着瑶瑶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分岔路,她站起身来叫着褚钰和从秋继续走,他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估摸着也已经快到了薛春来的院子,本来还在想在哪里,就见瑶瑶出来,那应该瑶瑶出来的那一个院子,就是蒋春来的吧?
“走。”
楚琼玉对着二人一摆手,三人朝着前面的院子快步走去,不知是不是刚才瑶瑶忘记关院门,楚琼玉三人很容易的就进了院子。
一踏进园子,三人几乎均愣在了原地。
正前方是几间紧闭门窗的屋子,这间院子也不小,东西两面的院墙起码的得有接近十米,原本该是青石堆砌的墙面上,如今是一片雪白,上面或是些小石块大小密密麻麻的小字,面积之大比楚琼玉张开胳膊还要长,或是些如盆底般的大字,笔锋说不上凌厉,笔迹也说不上是多么的突出,但还是令人震撼。
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源于上面提字的内容。
似诉平生不得志……当时不得志公老……旧时贫贱不得志……
铺面而来的“不得志”不下百数。
楚琼玉杏眼睁大,似是回不过神来。
“这人心中的怨恨是有多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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