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九三人向东北一口气跑出了上百里,然后转向正南而行。
北蒙位于依兰山的正北面,西面是贺兰人,东面是高胡人,如果石九三人一直向东走,能走到高胡人的地盘上去,北胡人和秦人关系一向都算不上和睦,如果贸然走到高胡人的地盘上,到时候说不行又会有什么麻烦。
一路上,南宫雨虽然看石九不顺眼,但也没有再闹什么性子,看样子是存了准备进入秦国境内后再找石九算账的打算。
石九心中清楚,但也不太在意,自己只要把这两人送到大秦境内就可以了,南宫家的根基虽然在南方,但这次来草原这么大的事情,石九不相信南宫家暗中没有什么准备。
到时候把人安全交给南宫家接应的人,自己任务完成,从此后和这位大小姐再也不相见才是正理。
三人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但直到依兰山脚下都没遇到什么危险,别说北蒙人的骑兵,就连牧民都没见过一个。
眼见得依兰山那高大雄伟的山脉耸立在前面,石九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大声道,“我们加快速度,今天晚上在山脚休息一晚,养足了精神,明天一大早再进山。”
“好。”赵横在马上大声答道。
几天下来,南宫雨和石九一直是不对眼,但赵横和石九的关系确实改善了很多。
作为南宫家家主的大弟子,赵恒眼界的确非常人可比,通过这一路上的观察,赵横早已看出,石九虽然年轻,经验方面也许比不上一些多年的斥候,但石九胆大心细,敢想敢做,再加上一身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深厚内力,日后不论是在军中打拼还是行走江湖,成就定然非一般人可比。
这一路上,赵横也在有意无意的拉近和石九的关系,看的南宫雨在一旁一脸鄙夷。
太阳渐渐西落,石九三人眼见得山林就在眼前,斜刺里忽然杀出两人两骑,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还以为是北蒙骑兵在这里埋伏拦截,石九三人心中一惊,紧急拽起了手中的缰绳。
座下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的扬起又重重地踏下。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赶紧跑路,前面拦路的两人中有人喊了声,手中的长刀指向了石九三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动刀的架势。
见对面两人说的是秦国语言,石九与赵横相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
“秦人,你们是什么人?”石九看向两人,大声回了句。
“秦人!”听到石九的回答,两人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扬起的刀,其中一人缓缓策马上前,来到石九三人前方一丈远的地方,细细的打量了三人一眼。
“你说你们是秦人,怎么证明?”来人有些倨傲的问道。
离得近了,石九才看清楚来人的装束,一身软件,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平北军中骑兵的长刀,又仔细的观察着来人的发型与身上的一些小零件,石九心中重重地松了口气。
秦国士兵的武器盔甲在草原上很受欢迎,但草原上的人不会弄秦人那样复杂的发式,再有软甲上面挂着的一些短刀、小布袋之类的零件明显是斥候营中的习惯用法,凭着一身装束,石九已经隐隐判断出了这两人的来历。
“你们是上官将军麾下斥候营的吧?”石九向来人笑了笑,问道。
斥候营近五百人,但经常有的人或者小队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很多人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是以斥候营需要经常补充新鲜血液,石九在营中呆了一年左右,也只是认识了其中大多数人,还有一些人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被石九一语道破了身份,来人明显一惊,手中放下的长刀也提了起来,指向石九,乘胜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见这边气氛不对,后面那人从背后取下了弩箭,遥遥的指向了石九。
一旁的南宫雨和赵横见状也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笑了笑,石九自怀中拿出一块手指大小的竹片抛向对方,说道,“斥候营徐平百夫长帐下斥候,石九。”
每一名出帐后归来的斥候都有一个证明身份用的“信物”,由军中的后卫处单独制造,上面有军中的暗记,很难被仿制。
石九出帐时虽然出了些问题,但杀了那么多北蒙骑兵,算是勉强完成任务,这枚刻着他名字的竹片还是回到军营后向明亲手教给他的。
伸手接住石九抛过来的东西,拿在手中看了眼来人已经分辨出了真假,但虽然竹片是真的,也保不齐是从死掉的斥候身上捡来的。
这时,后面那人见前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也策马缓缓走了上来,看到手中的竹片,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看向石九,后来的那人沉声道,“营里的十夫长百夫长我都照过面,说说吧,看你是谁手底下的人。”
“在下在刘力刘队长手下听命。”石九拱了拱手,说道。
声音传出,后来的那人却将手中长刀举了起来,冷声道,“你是黑脸刘的手下,怎么拿着贺老三的刀?”
将手中长刀举了举,石九说道,“一年前刘头和贺老三打赌赢了这把刀,当时营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怎么,你没听说过?”
当时由于是在校场上进行的比试,所以很快就在营中传开了,贺老三打赌把自己的刀输给了一个新人,为这还被大家取笑了好久,只是当时他并不在场,不知道眼前的石九是不是当时的那个新人。
这时,先来的那人策马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只见后来这人点了点头,先来的人便策马向后奔去。
走出没多远,一声呼哨响起,周围有零零散散的冲出了七个骑兵,远远地将石九三人围在一起。
石九身后的赵横与南宫雨相视一眼,眼中都有些震惊,自己什么时候被人给包围了居然都不知道!
不多时,众人齐齐停马,将石九三人围在了中间。
“老七,这个人你见没见过?是不是咱们营里的人?”后来的这人显然是这队人的头,众人聚齐后,向一个有些尖嘴猴腮的人问道。
瞅了眼石九和他手中的长刀,被称为老七的人点了点头,说道,“头,这小子我见过,应该是黑脸刘手下的新人,之前和贺老三打赌,把贺老三家的人放到了好几个。”
石九闻言,轻轻的松了口气。
点了点头,为首之人说道,“既然是自己人那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从北面来,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石九将这一路上的见闻简单的说了下,如果斥候在外执行任务,除非身负绝密军情,一般情况下都会互相交换一些信息,以通有无。
交谈中得知这一队人也是前几天刚到这里,正好遇到了一支北蒙人的千人队,折了一个人,若不是他们当时距离远,又见机的早,说不定就被北蒙人给全留下了。
石九闻言心中暗暗侥幸,这一队人遇到的那支骑兵应该就是来这里堵截南宫雨一行的,只不过后来应该是接到另一支队伍的传讯,前往东边追击了。
看着两队人相遇的时间,若是石九三人没有绕路的话,在昨天傍晚或者今天早上定然会与他们相遇。
这一队吃后是沿着依兰山自东向西而来的,除了前几天遇到的那一队北蒙骑兵,沿途并未遇到其他情况。
虽然有用的信息不多,但石九还是了解到,自从前些日子依兰山中生出异象后,越来越多的江湖人聚集在了依兰山中寻找传说中的异宝,前几日还发生了几起规模颇大的争斗,现在看来,即便是山中也不是太安全。但相比于草原上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北蒙骑兵,石九还是宁愿和山里的那些江湖人打交道。
简单沟通过后,石九三人与他们辞行。
他们的任务是监察草原骑兵的异动,石九的任务是将南宫雨和赵横一路送回家,方向不一样,自然无法同行。
石九三人缓缓策马进入山林。
在山林外围,坡度并没有那么陡峭,马匹勉强可以穿行,若是想进入山林深处,茂密的枝叶和陡峭的山坡根本无法行马,只能徒步而行。
三人在林中找了一条小溪,放开马匹的缰绳,石九捧起山泉大口喝了两口,清凉的山泉水直透心脾。
喘了口气,石九去山林里准备猎杀几只野兽充饥,赵恒则去找了一些干柴来生火,只有南宫雨一个人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临近傍晚,山林中已经有些昏暗了,石九轻轻的走在铺满了落叶和枯枝的林间,一手握着上了弦的弩箭,一手握着出鞘的长刀,精神高度集中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傍晚的时候山林里的动物大都会回到巢穴,只有那些习惯在夜间捕猎的猛兽才会出来,是以要高度警惕。
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只猎到两只不大的山鸡,石九扫视着寂静的山林,眼中的疑惑越来越甚。
这里虽然是依兰山的外围,但平日里山鸡野兔之类的小野兽还是很多的,有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一两只野猪和野山羊,但今天走出了那么远才知看到两只不大的野鸡,这有些不正常。
正疑惑间,石九忽然闻到前方传来一阵酸腐的恶臭,像是大型动物死后腐烂的尸体。
皱了皱眉,石九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出了大概一里左右,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凹坑,石九以前见过这种凹坑,大多是山里的猎人为了捕猎野猪而挖的,废弃之后大多不会填上,时间久了就会被林中的枯叶覆盖。
但现在,眼前的坑中除了枯叶,还有七八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坑里到处血迹斑斑,这些人应该是被杀后直接扔到了这个坑里,尸体先是被林中食腐的野兽啃食过一遍,剩下的就在这里继续腐烂。
石九虽然不止一次的见过尸体,前几年跟着老军医学医术时,甚至还见过受刑后死掉的北胡人的尸体,但与眼前的景象相比,那些人的尸体就要显得太幸运了。
眼见得一大群苍蝇在坑上面徘徊,石九强忍着恶心,大步跑到上风处大口喘着气。
扶着膝盖看着眼前寂静的山林,石九心头有些沉重。
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些来依兰山寻宝的江湖人,现在还只是在外围就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真想不到里面会是怎样的情景。
现在的石九已经不是那个在军营中长大,对江湖只是道听途说的小孩子,经历过武胜门和白水河上的事情,石九心中清楚,真正的江湖,才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世界。
见过了那么多腐烂的尸体,石九实在吃不下东西,晚上只吃了几个野果,两只野鸡赵横南宫雨吃了一点,剩下的都给了赵横。
南宫雨还以为石九是因为没有打到足够多的猎物不好意思吃,还在那里对石九冷嘲热讽了一番,石九侧身过去闭上眼睛,懒得理她。
闭着眼睛,耳中哗哗的流水声传来,石九却在想着黑脸刘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
草原上,徐平和黑脸刘一行如丧家之犬般被高猛在后面追着跑。
一开始十几个人,现在只有五个人了。
黑脸刘的左手小臂被人砍断,用衣带紧紧的包着的断臂处仍有殷红的鲜血在缓缓地渗出,一旁的贺老三后背上插着一支羽箭,胸口喘气都疼的厉害,应该是伤到肺了。
大秦军中向来是以实力为尊,冲锋陷阵时实力最强的冲在最前面,后面依次跟上,一冲到底,整个队形不乱。
若是有人掉队,在乱军中等待你的只有死亡,没有人会来救你。
事实证明,能成为十夫长、百夫长的人都不是容易对付的,这次被北蒙人三支千人队围追堵截,只有十夫长和百夫长活下来了,其中实力可见一斑。
“咳咳。。。”徐平手抚着胸口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与北蒙骑兵的三名千夫长接连交手,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若是此次不死,实力定然可以再进一步。
五人策马缓缓走在草原上,人人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伤痕。
这时,几人前方忽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只有十几骑的模样,但对现在的几人来说,这十几骑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咧开嘴惨笑了声,黑脸刘说道,“没想到俺老刘今天要栽在这里了,不过,这一辈子杀了那么多胡子,值了。”
说着大笑了起来,仅存的右手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呸。。”吐出嘴中的血沫,贺老三因为疼痛佝偻着的身子缓缓地直了起来,看这远处马蹄声传来的地方,一脸狠色。
另外两名侥幸逃生的十夫长也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都把刀放下,咳咳。。。”徐平喘息着说道,“是自己人。”
声音落下,远处的骑兵也渐渐显露出了模样,果然,身着软甲,手握横刀,与他们一样的装束。
“他娘的。” 喃喃着骂了声,手中的刀一松,黑脸刘直直的从马上掉了下去。
“老黑!”贺老三见状大惊,伸出手想要拉住倒地的黑脸刘,但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自己也跟着掉了下来。
黑脸刘手臂被砍断,这一路上一直没能好好止血,血流了一路,最后一刻看到自己人,早已经失血过多的他心中一松,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五个人、五匹马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越来越近的大秦骑兵,心中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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