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大夫所说,年清沅的病并无大碍。
才过了两天,她就彻底清醒过来,只是身子还不大好,软软的没什么力气,确实是需要好生静养一番。而且因着这一次昏迷的缘故,她倒是回想起从前的不少事情来。
从前的温七生病是家常便饭,病得半死不活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人一生病,脑子就不清楚;病成那个样子,记性自然是丢三落四的。
她这一回生病,没忘事反而想起了从前的事,说起来也算是一桩奇事了。
只是——
年清沅看着眼前的年夫人,稍稍掩去了眼眸中的复杂之色,温言劝道:“夫人,您还是去歇一歇吧,我这里自然有丫鬟守着,您看,我如今不是好多了吗?”
昏迷的这三日,除了第一天外,其余的两日年夫人几乎吃住都在抱琴居这边,一直看着,倒是让年清沅……很不自在。
就像梦里闪过的片段那样,永宁侯府家大业大,子女众多,母亲又要打理府中事务,还要照看兄弟姐妹,几乎无暇顾及她。或许一开始她生病时,母亲也如这般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但她病得太久,又屡屡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天长日久,母亲也感到疲倦了吧。毕竟,她膝下那么多健康活泼的孩子绕着她打转。
即便不说永宁侯府,其余的府上,也多是交给下人好生伺候着,哪像年夫人这般……
年夫人在这熬了两日,虽然略有疲色,精神却还好,听了年清沅的话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不放心,在这里看看罢了,煎药什么的也是你院子里的丫鬟做的,又有什么好劳累的。倒是你,要安心养病才是。”
两人正说着话,半夏端着托盒从外头进来。
“姑娘,来喝药吧。”
说着她放下托盒,将一碗熬好的药汤端出来,递到了年夫人的手边。
年夫人端过药碗,先尝了尝温度,这才用汤匙舀了送到年清沅嘴边:“来,喝药吧。”
年清沅乖乖张口喝下药汤,然后忍不住道:“夫人,还是我自己来吧,我都这么大了,您还像小孩子一样喂我,让她们看着多难为情啊。”
年夫人不以为意道:“不管你多大,在我面前都只是个孩子。至于她们……”
说着年夫人看了一眼旁边的半夏她们,半夏连忙摆摆手道:“姑娘,我们绝对不会笑话您像小孩子的。”
年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吧。”
年清沅:“……”
别别扭扭地被年夫人喂着喝了满满一碗的药,饶是年清沅竭力想克制住自己纠结的眉头都控制不住。年府这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大夫,开的药竟然苦成这样。
年夫人看着她一脸怜爱:“来,闭上眼,张开嘴。”
年清沅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却还是很配合地闭上眼,等到那蜜饯落到了嘴里,才睁开眼灿烂地笑着:“真甜。”
可不是么,年夫人这蜜饯也不知道是从哪家的铺子里买来的,她从没吃过这么甜的蜜饯,这甜滋滋的味道仿佛能一直化开流淌到心窝里去。
吃完了药,年清沅继续刚才的话题:“您瞧,我药也吃了,再过会就该歇下了,您要不也去休息一会吧。”
年夫人笑了笑:“昨晚我睡得早,这会还不乏,你放心,等一会你睡着了我便去休息了。我只是想着……从前你还在外边的时候生病我也没法照看,如今总归要给你补回来。”
年清沅低声道:“这种事哪有什么补不补的呢。”
年夫人立即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转移话题道:“来,张嘴,再吃一个蜜饯。这大夫开的药也太苦了些,你多吃两个甜的,这苦味也就压下去了。”
年清沅乖巧地张嘴吃下蜜饯,待咽下后才低声道:“从前我喝了苦药,都得哭闹着才能吃着甜的。后来就喜欢在身上常备着些糖……”
年夫人蓦地心里一痛,鼻子一酸,却掩饰道:“吃个糖咱们府里还是供得起的,赶明我让你三哥把京城点心铺子里的糖都买来给你尝尝。”
年清沅的头越压越低,沉默着没有接话。
年夫人见她这样,有些担心,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一时说错了话,引得女儿想起了从前的伤心事,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
“娘。”年清沅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年夫人,突然展颜一笑,“您回去好好睡会吧,我也要睡了,等会我醒了,再让人去叫您,您说好不好?”
年夫人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好,我这就回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因着心情过于激动,年夫人出门时险些一脚被门槛绊倒,
等年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年清沅这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仰面躺在了床上。
她的心情很复杂,脑子里也乱哄哄的。
刚才那一声娘固然有哄劝年夫人去休息的因素在,但是她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半分触动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清楚她从来不是一块捂不热的铁,有时候故意让自己硬着心肠,正是因为怕自己太容易心软的缘故。
但是眼下有些事,她需要重新想一想了。
年清沅想到这里,拉高了被子闷头就睡。
算了,还是在梦里想吧。
年清沅这一觉又睡到了傍晚,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腹中空空,让半夏给她弄些吃的。
好在半夏她们早有准备,连忙将备好的肉米粥送上了。
所谓的肉米粥,可不只是肉和米炖在一处熬成的粥,而是用上好的碧粳米先煮成软饭,再将鸡汁、肉汁、虾汁汤调和,把熟肉切成细碎的小末,加入笋丁、香覃、干丝、酱瓜末,和饭下在鲜汤里一同熬煮,直至烂软得入口即化的地步。
年清沅喝了一大碗热乎乎软糯糯的肉米粥下去,喝得肠胃都暖融融的,这才觉得十分舒畅,身上也有了力气,饭后便让丫鬟们陪着屋子里走动了一会,这才想起来问问她昏睡过去之后的事情。
先前年清沅突然病倒,甘草她们想着府里掌事的是佟氏,便先派人去叫了佟氏过来。
佟氏到了抱琴居之后,因为担忧年清沅这边的事让年夫人知道了不好,便不让这边的人告诉年夫人。之后大夫确诊了,佟氏自己就打道回府,事后还是翠玉来照看年清沅的。
抱琴居这边忙的焦头烂额,松兰居那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期间一直也没个人去跟年夫人说什么,后来年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湘素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年夫人这才带着人匆匆赶来。
说起翠玉来,半夏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从前就听说这位翠玉姐姐是大奶奶身边最得用的,这回一看,即便再怎么妥帖的人,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
年夫人从旁的地方知道姑娘生病,和有人早早地告诉了她这事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甘草在旁边阻止她:“就你话多。”
转过头来甘草想了想,还是对年清沅道:“姑娘病了,大奶奶自然是极关心的,想来也不是有意隐瞒,毕竟夫人身体不好,当时若是知道姑娘的状况,恐怕有伤身体”
半夏在一旁嘟囔道:“说是这么说。可姑娘病了,她也来看一圈,发一通火,连个人都没留下就回去了。翠玉说是领了大奶奶的令才来的,可我看着不像。”
年清沅倚在床上慢慢地笑了:“她毕竟是长嫂,府中又有那么多事要烦她,怎么可能一直守在我的床前。就和甘草所说的一样,人家好歹还是来看过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头有点意思。你慢慢说,把其中的细节再跟我说一遍。”
半夏又把这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看着年清沅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的?”
年清沅摆了摆手:“咱们下面是不是有个叫白芨的小丫头?”
“是,她原先名叫喜儿,还是姑娘给改的名。”
“把她叫来。”
叫白芨的小丫头很快被半夏来了,怯生生地站在年清沅的床前。
年清沅看着她笑了笑,问道:“你莫紧张,我只问你几句话。”
白芨小小地嗯了一声。
年清沅神色温和地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都是诸如什么做的活累不累,其他的丫鬟跟有没有欺负她,同屋的小丫头哪个和她关系好这之类的问题。
白芨老老实实地答了,虽然声音不高,但口齿清楚,条理清晰。
问完了这些,年清沅才慢条斯理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下回我还找你问这些事情,若是还答的这样不好,就莫要怪我罚你了。”
白芨吓得浑身颤抖,抬头快速看了一眼年清沅,只喏喏地应了。
甘草在一旁看着年清沅累了,便带着白芨下去了。
半夏在一旁不解道:“姑娘,您吓唬这么个小丫头做什么,她看起来什么也不懂。”
年清沅笑了笑:“你不必管,等回头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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