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一愣,若是平常,他可能还会有些畏惧贺英朗,但这会儿的他正在气头上,而且事情也比较严重,所以许明也不记得害怕了,大吼一声:“贺小子,你想干啥?咱们无冤无仇,你作甚要坏了我的好事?”
贺英朗沉声道:“卖儿卖女可不是小事情,等里长来了再说吧。”
“什么卖儿卖女?我这是把闺女送去城里享福的!”许明吼道:“这是我们家的事儿,就算里长来了也管不着!”
“什么事儿我管不着了?”里长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在后头响起了。
只见桑枝赶着里长家里的驴车,车上坐着里长跟他的两个儿子,里长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许明很硬气,他双手插着腰,看着里长那边说:“里长, 这是我们家的事儿,跟你无关!再说了,我家招娣是去城里过好日子的,你们做什么要坏了她的幸福?”
驴车快速的跑了过来,里长大声说:“老许,你家招娣去城里过好日子?那你媳妇儿为啥哭成这样?还有,你打媳妇儿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吧?”
许婶子那一身上下的血迹跟脸上的青紫,一看就知道是被打狠了。
许明哼了一声,道:“我打我的媳妇,你管的着吗?”
“你们要是夫妇吵嘴打架,那我肯定是管不着的。”里长跳下驴车,严肃的说道:“但是你把人打成这样,我就要管了。”
“你管这事儿?那你不如赶紧把贺小子给我赶走!我们家今儿大喜的日子,贺英朗在这儿拦着马车不给过去!这是什么意思?是看我们老许家穷,好欺负是吗?”许明说:“我们家招娣岁数也到了,本来就该许配人家了。难得城里的马老爷不嫌我们家穷,愿意跟我们结个亲家!你们这一个个的,凭什么坏了我们家的好事?”
里长说:“结亲家?老许,招娣去城里给一个老头子做小妾,这叫亲家吗?”
“你懂什么呀?马老爷的媳妇儿都病了一年多了,许是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家招娣只要进了门,怀上个一男半女,等马老爷的媳妇儿走了,就轮到我们家招娣做续弦了!这么好的婚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许明说:“我可把话撂在这里了!谁要是敢坏了这门亲事,我跟你们没完!”
许婶子死死的抱住许招娣,凄厉的喊道:“许明,不用你跟别人没完!我现在就已经跟你没完了!我告诉你,你平时怎么打我,怎么骂我,为了几个孩子,我都能忍了!但是,你要是敢招娣送给那个老头子,我就跟你拼了!”
“你来拼啊!来啊!”许明不屑的说道:“就你这种废物,要是没了我,你能做什么?你饭都吃不上一口!”
季族长跟娘子其实也过来看热闹了,听到这里,族长娘子就说:“老许,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谁不知道你们家许婶子能种地、能砍柴,回了家还能做饭洗衣裳,里里外外她都是一把手。要是离了你,她会活不下去?”
“姓季的,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你们少给我管闲事儿!”许明吼道:“还有贺英朗,你赶紧给我让开!要是误了吉时,你赔得起吗?”
贺英朗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很平静的说道:“只要你能让我挪动一步,我就立刻让开。你要是没本事让我动一下,那就对不住了,今天,这个马车,别想走出咱们冬山庄。”
“贺英朗,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许明说:“咱们没有仇怨吧?”
贺英朗说:“仇怨自然是没有的,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
“谁要你相助了?”许明说:“你要助谁?”
季林氏跟季巧巧走了过去,季林氏把许婶子跟许招娣轻轻的拉到一边,然后让芫花守着她们俩,她跟季巧巧就站在前面挡着。
季林氏说:“老许,你娘子说了不卖女儿,你听不见啊?你家招娣还不到十五呢,你把她卖给一个老头子,你亏心不亏心?招娣就不是你的孩子了?”
许明半眯着眼睛,从微微有些歪斜的嘴里吐出一口唾沫,骂道:“季林氏!你天天跟着你闺女,吃香的喝辣的,你懂个屁啊?我们家日子要是过的下去,我会卖掉招娣?”
里长说:“现在承认了吧?你就是在卖女儿。这几年年成好,你们家的田地也收了不少粮食啊,至于卖女儿啊?”
“对!我把招娣卖了,怎么了?不行啊?这是我自己的女儿,你们管得着吗?”许明大吼道:“我儿子到了启蒙的年纪了,可是我们家里连纸笔都买不起,我能怎么着?不卖了招娣,她弟弟就一辈子都是个白丁!她弟弟这么聪明,卖了她,她妹妹以后也有好嫁妆能嫁个好人家!你们这一个个的,你们知道我们家的难处吗?我们家每年连口粮都不够吃的,全靠土豆红薯补上去的!你们这一个个吃白米饭的人,你们懂什么?”
许明家里确实很穷,几间很旧很旧的土墙房,屋顶有一半都是用稻草扎起来扑上去的,连瓦片都铺不全。
许明跟许婶子都瘦的一把骨头,俩人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重补丁,脸上布满风霜,一看就知道是很穷困的人家。
里长微微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季巧巧说话了。
她轻轻道:“许大叔,你家里穷,难道不是因为你生太多孩子了吗?明明已经过得不好了,你却非要生这么多孩子。但凡你能少生几个孩子,你家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许明跟许婶子一共生了八个孩子,活下来的一共是六个,前面两个女儿已经嫁人了。
因为家里穷,所以那俩女儿都是为了银子嫁人的,大女儿嫁了个四十岁的鳏夫,二女儿嫁了个瘸子。
靠着嫁了两个女儿,许明收了不少彩礼。
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家里又缺钱了,所以他就把还不到十五岁的许招娣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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