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家父女坐在家中,已经认定周家三小姐周嫣必死无疑的时候,秦国公府里的气氛凝重到,连下人都不敢张嘴喘气的地步。
秦国公周武在府中的正堂里,大发雷霆。
老秦国公爷是个脾气火爆的人,每一回这位发脾气,都能让家人为之胆颤心惊,而且这位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怒火,今天周武发火,明天全京城的人就都会知道,周武昨天发火了。
偌大的秦国公府,关不住老秦国公爷的怒火。
但这一次,秦国公在发火之前,命人将正堂的门窗都关了起来。这个世上,总有让这位脾气火爆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子,畏惧,知道要压抑自己的东西,又或者说权势。
周嫣的父母跪在老秦国公爷的面前,面对老父亲的怒气,夫妻二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周嫣的父亲周敬渊,是秦国公爷的嫡长子,跟家中的其他兄弟习武不同,周大老爷是习文的,有功名在身,并且在翰林院为官,如果周家要改换勋贵的门庭,成为清流人家,那就得从周敬渊开始。
老秦国公爷把儿孙们都打骂个遍,但他就是没跟周敬渊说过重话,没动过周敬渊一个手指头。不过今天,周大老爷承受了自家老父亲全部的怒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老秦国公爷问长子。
周敬渊答不上来。
周嫣如果不讨皇后娘娘和玉贵妃娘娘的喜欢,那皇后娘娘和玉贵妃娘娘为什么还要多次把周嫣召进宫去?还赏赐那么多的东西?这二位是闲着没事干,拿周嫣逗乐子吗?
看儿子不说话,老秦国公爷坐着一脚踹在周敬渊的身上,将周敬渊踹得一个跟头跌在地上。
周敬渊的夫人韩氏张嘴要惊叫,被老秦国公爷一眼看过来,硬生生又吓了回去。
“是不是之前三丫头不愿嫁福王爷的事,被宫里知道了?”老秦国公爷压低了声音问。
周敬渊被老父亲一脚踹得还没回过神来,韩氏打了一个哆嗦。
老秦国公爷双眼一闭,那就是了。
“那是以前啊,”回过神来的周敬渊大声道。
自打头一回被皇后娘娘召进宫里说话之后,周嫣就再没说过,不想嫁福王的话了。
“儿媳跟她专门交待过的,”韩氏又小声为女儿说了一句话,“父亲是知道的,嫣儿是最听话的了,她不会不听长辈的话的。”
于秦国公府周家而言,如果周嫣注定是要成为福王妃的人,那也不是一件坏事。有些心思,周家人嘴上没明说,但心里都有数,太子身体糟糕,若是太子有个意外,福王就是东盛帝唯一的儿子了。虽说如今没人看好福王,东盛帝也召宗室子入京,亲自抚养,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啊。
只亲生儿子这一项,福王就天生胜过宗室子们一头啊。
这一次玉锋关帅位之争,周武能跟老对头蒙文英有的一争,也是出于他要做福王岳父的这个基础上。
君王贤明,对臣子来说是件幸事,但君王低能,于臣子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无能,那他就得依靠你啊,你可以掌控他,以下克上,但凡是个有野心的臣子,哪个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周家是有机会做皇亲国戚的。
只可惜,今天一记耳光扇在脸上,秦国公府周家所有梦想中的富贵荣华,都灰飞烟灭了。
而且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摆在周家人的面前,周家不但丢了一场有可能得到的富贵,他们还招了帝后,以及一位贵妃娘娘的厌弃。
老秦国公爷突然一下子就颓然了,在太师椅上也无法坐得端正,他如今去宫里请罪,还有用吗?
伺候周嫣的丫鬟端了盆水,往自家小姐的闺房走。她家小姐从知道福王妃定了抚临陈氏的四小姐后,就一直在哭,还把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小姐?”丫鬟到了闺房门前,喊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是周嫣的奶娘和两个婆子。
“小姐刚吃了点东西,”奶娘推门让丫鬟进去,一边交待道:“小姐这会儿正烦心呢,你进去以后别说话。”
丫鬟低低地应一声是。
闺房里静悄悄的,明明家具摆件都是自己熟悉的,可丫鬟走进屋里,就是打了一个寒战。
“快进去吧,”奶娘还在门外催。
三小姐现在不想见人,把她们都赶出来了,可洗把脸这总是三小姐愿意做的事吧?有哪个姑娘家不爱惜自己的脸呢?
“小姐?”丫鬟端着水盆往里走。
内室里,面向花园小池塘的窗户大开着,冷风从窗户灌进屋中,吹得小丫鬟眼睛都睁不开。
半眯着眼,这丫鬟又喊了一声:“小姐?”
还是没人应声。
丫鬟睁大了眼睛,随即她就看见了一双穿着粉红绣鞋的脚,丫鬟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了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的周嫣。
丫鬟魂飞魄散,呆立了片刻之后,手里的水盆“嘭”的一声落地,这小丫鬟惊声尖叫了起来。
奶娘带着人跑进屋中,手忙脚乱地合力把周嫣从房梁上弄下来。都不用去试周嫣的鼻息,只看周三小姐吐在外边老长的舌头,奶娘就知道,自家这三小姐救不活了。
“这可怎生是好哦!”奶娘跪在周嫣的尸体旁边就大哭了起来。
消息传到正堂,周嫣的母亲韩氏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老秦国公爷则是目光冰冷地,看着来报信的管事的。
管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被老秦国公爷看得发抖。
老秦国公爷又看看堂屋里的周家众人。
周家人都低着头,不敢跟老爷子对视,有女眷在哭,但不敢哭出声来。
老秦国公爷冲来报信的管事的挥一挥手,让管事的先出去。
周敬渊带着哭音喊了声:“父亲!”
老秦国公爷说:“你是不是觉得三丫头死了,这事就了结了?”
周敬渊呆住了,他女儿都死了,这事还不能了结?
“她这会儿死了,玉贵妃娘娘会说,三丫头是故意要冲了福王爷的喜事,”老秦国公爷冷声道:“只要玉贵妃娘娘想,她可以说出一百条,三丫头的不是来。”
所以周嫣是不死不行,死也不行了?
周家的大小主子们齐齐呆住,这是个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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