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若是有来生,儿子定然会为你与母亲当牛做马,以弥补此生对你们的亏欠。儿子知道,我这一去再也没有返回的可能。”
“这一拜,就当是辞别。父亲,你保重……”
秦广鹏原本还昏睡,他听到秦勉的声音,他努力地撑起眼皮睁开了眼睛。
他怔愣地看着跪在床前的秦勉。
他不禁有些恍惚:“勉儿……你要去哪里?”
秦勉的眼睛通红,他跪行到床边,紧紧地抓住了秦广鹏的手。
他忌惮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林奎。
他凑近秦广鹏的耳畔,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宸王被查办了,柔儿亲自出面指证,揭露了王馨兰与姑母的死亡真相。”
“这些事,其实都有儿子的手笔,现在唯一能救王爷的只剩下我一人。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出事。王爷若是倒了,我们秦家就彻底完了。”
秦广鹏喘着粗气,他眼底满是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勉。
“柔儿,柔儿亲自揭发的宸王?”
秦勉苦涩一笑,他眼底满是无奈:“是啊,柔儿亲自揭发的。她为了沈聿臣,因为这一段感情,她是想要拖着我们全家人一起死。”
“父亲……儿子为了保住秦家与宸王,确实逼死了母亲。可是……儿子却不后悔,在当时那种情况,若是能牺牲掉母亲一人,保住我们秦家百十口人,这是极其划算的事情。可惜,柔儿她不理解儿子,她恨儿子、更恨宸王。”
“她装疯卖傻……蒙蔽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她现在已经和嘉阳公主他们,站在了统一战线。真是可笑啊……柔儿她可是秦家人,秦家的骨血,可她却站到了太子那边,成为了太子刺向我们的一把利刃。”
秦广鹏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
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很大。
“不,不可能。柔儿怎么能那么糊涂?”
“她这是干什么啊?她是疯了不成吗?即使我再怨恨你与宸王的冷血,可我们始终都在同一条船上,她也是这条船上的人……难道……难道她要为了沈聿臣,真的要将这条船给打翻,要将我们都置于死地吗?”
秦勉眼底满是绝望:“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现在无力回天了。王爷如今被拘禁在王府,皇上下旨派了龙驭卫,派了慕今安彻查王爷的事情……很多事情一旦撕开一条口子,那势必就遮掩不住了。”
“父亲,唯有儿子站出来,顶下一切或许才能为宸王,为秦家博取一线生机。儿子自知罪孽深重,可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家。儿子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和儿子说,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没秦家的家族荣誉重要。儿子一直谨记父亲的教诲,所以这些年,儿子一直都在为之努力。”
“这条路,儿子已然走到了尽头。往后秦家该何去何从,一切都看天意吧。父亲,你多保重,儿子就此拜别。”
秦勉的脸上,已然泪流满面。
他再次匍匐叩首。
而后,他便没有任何的犹豫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秦广鹏显得有些激动,他连忙撑起身子,朝着秦勉伸手:“勉儿……不要走。勉儿,父亲不怪你了……勉儿,你别做傻事。”
“让我去帮宸王顶罪,我这把老骨头快要死了……用我这一条烂命,为你们开辟出一条生路,那也是很划算的。”
秦勉顿住脚步,他眼底满是悲痛。
他闭了闭眼睛:“父亲……你多保重。”
秦广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摇着头眼底满是绝望:“不,不要。勉儿……”
林奎抓住秦勉的肩膀,将他带走。
秦广鹏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后面追着,可他太过虚弱了,没跑几步路他就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他绝望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秦勉。
他眼睛赤红,犹如要滴血。
“勉儿,勉儿。”
“噗”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啊,老天爷啊,我秦家真的要完了啊。”
亲人间自相残杀,他想不明白,秦家人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绝境。
秦广鹏彻底的昏死过去。
傍晚时分,他已然油尽灯枯。
秦家的人其他子嗣,分别在床边守着他。
秦广鹏悠悠醒转,他看着床边跪着的庶子女,他眼底满是悲痛。
他将这些人统统都轰了出去。
他犹如回光返照般,身体突然生出了一些力气。
他从床上爬起来,自己找了衣袍换上。
而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步步走出房间。
他让人备了马车。
他不顾秦家其他人的阻拦,义无反顾地坐上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
秦广鹏低声咳嗽了几声,鲜血在他袖笼间晕染开来。
他没有立刻下去……他掀开车帘,眉眼恍惚地看着那条管道。
曾经的那些年,他走这条管道,走了无数遍。
如今……没有陛下的召见,他根本就无法入宫。
秦广鹏眼底满是嘲弄,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他殚精竭虑那么多年,到头来居然会落得一场空?
这不可笑吗?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突然马车传来细微的抖动,下一刻他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马车内。
秦广鹏怔愣地看着来人,他沙哑着声音喊道:“黎寒?”
“你怎么在这里?宸王出了事,你现在不应该想法子,要帮宸王脱罪吗?”
黎寒神色冷淡的看着秦广鹏,他在对面缓缓落坐。
而后,他顺着车帘缝隙,看向宫门口的那一堵雪白的墙壁。
“二十年前……我的祖父黎宵将军,他就在那一堵雪白的墙面前,挥剑自刎,以此向先帝表露他并无谋反的决心。祖父他想用牺牲自己的方法,来保全黎家其他人。可惜,先帝不为所动,在祖父死后还是没有放过黎家其他人。”
“一百三十多口……全数被诛杀,那一夜黎家院子里所流淌的鲜血,几乎覆盖了整个砖墙石板。我那时虽然只有五岁,可那刺目的血,却深刻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这些年,我总是会做噩梦,会梦见那一夜的鲜血……”
“我会梦见我的父母,他们满身鲜血哭着,说自己死得冤。我记得我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妹妹,她长得粉雕玉琢,犹如一个绵软的雪团……我那时候最喜欢捏她嫩滑的脸蛋。每当我捏她时,她也不哭,只睁着两只大眼睛,水灵灵地冲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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