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贵妃真的能斗得过陆赫吗?”陆念锦眉心若蹙,不确定地看着萧询反问道。
萧询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眼神淡淡道,“胜负参半罢,谁都啃不下谁,但谁都不会让谁好过,”说到这里,他放下茶杯,转了话题,又道,“不是说要去紫藤府,现在走吧!”
“哦!”陆念锦答应了一声,然后起身扶着他朝外走去。
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两人上车后就直奔紫藤府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紫藤府门口停了下来。
陆念锦扶着萧询下车,两人头上都戴了长纱幂篱。
“两位客官见谅,这几日我们紫藤府正歇业整顿,不接待客人。”守门的小二见两人上了台阶,忙上前一步,打了个千儿提醒道。
“我们是来找万夫人的,”陆念锦掀起幂篱,开口淡淡的报出张氏的名字。
小二对陆念锦有几分印象,满侧开身子,恭敬道,“两位贵人请,我们夫人就在里面。”
“嗯,”陆念锦淡淡地应了一声,牵着萧询的手往里走去。
紫藤府大厅的装修已经完工,张氏今日正好有时间,便过来验收,陆念锦和萧询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查看戏台和座位之间的距离。
她看得认真,直到小二快步走到她身边,将陆念锦到来的消息通禀了一遍,她才像反应过来一般,冲着陆念锦和她身边的萧询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
萧询已经将头上的幂篱摘了下来,他淡淡的看了张氏一眼,道,“不必多礼。”话落,撒开陆念锦的手便四下打量起来。
张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走远,然后轻手轻脚的挪到陆念锦的身边,道,“太子妃,您怎么把太子带过来了。”
“他是国师,向来最后占卜算命的,”陆念锦看向张氏,语气淡淡的解释,“咱们紫藤府有了他的加持,说不定生意会再好上几分。”
张氏听罢后,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摇了摇头,望着陆念锦道,“太子实在是太纵着您了。”
陆念锦笑笑,正要问问她感觉这次的装修怎么样,结果还没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跌撞的脚步声,待人到了近前,却是张伯。只见他衣衫凌乱,面容凄怆,花白的胡子上全是血迹。
见了张氏便哭着跑上前,喊道,“小姐,不好了,小公子和小小姐被万家的人抢走了。”
“你说什么?”张氏一听是平平安安出了事,忙三步并两步的冲向张伯,急声问道,“平儿和安儿被万家的人带走了?”
张伯喘着气,点了点头,“回小姐的话,是这样的,老奴无能,守不住小公子和小少爷,是老奴无能啊!”
“张伯。这不关你的事。”张氏先是安慰了张伯一句,然后回过头看了陆念锦一眼算作交代,下一刻,拔腿就要朝外走去。
陆念锦怕她因为冲动犯下什么大错,忙一把拉住了她,道,“万夫人,你先别急,你一个人过去,就算你有一百个说法,万重和万老夫人只怕也不会将你平儿和安儿还给你,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啊!”平儿和安儿就是张氏的心头肉,两个孩子离了她的身边,她整个人都慌了,眼眶通红着,几近发疯。
“我的意思是,你和万重的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然后将平儿和安儿的抚养权完全捏在你的手中。”陆念锦思量了片刻,说道。
张氏心如刀绞的看着她,按着自己的心脏,泪流满面的看着她,“太子妃,我也想这样,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万重的后宅一日没有女人诞下子女,平儿和安儿就是万家的嫡长子和嫡长女,哪怕我说破大天,豁出性命,万重和万老夫人也不会将平儿和安儿给了我的。”
“那就逼得他们不得不给。”陆念锦道,“这样吧,我亲自陪你走一趟万府。”
“太子妃……”张氏没想到陆念锦会这么看重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走吧!”陆念锦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路上我们再想辙。”
“那太子,”出门前,张氏终于想起了萧询,她侧过头,看着陆念锦问道。
陆念锦脸上浮起一抹尴尬,她仓促回头,只见萧询正站在不远处,有些幽怨的看着她。
“过来,”片刻后,他朝她招了招手。
陆念锦抿唇,僵持了片刻,到底还是松开张氏的手,朝他走去。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太子有何吩咐?”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福了下身,问道。
萧询抬起手,捏住她温热的手掌,道,“你留下,随侍在本宫身边,让来臣跟万夫人去。”
“让来臣去?”陆念锦扬起头反问,萧询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他去,若是发生什么争执,至少能护住万夫人,而你,”他视线下垂,望着她已经隆起的小腹,道,“还得万夫人护着你。”
陆念锦:“……”她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小腹,竟无言以为。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看向来臣道,“那就有劳来大人你了。”
来臣端着一张冷脸,微微拱手,“还请太子妃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
“嗯,”陆念锦点了点头,又回首看了张氏一眼。
张氏对萧询的安排没有什么不满,只有感激,她隔着遥遥,朝陆念锦和萧询行了一礼,然后才随来臣转身离开。
张氏走后,萧询抬起手,在陆念锦的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本宫是?”
陆念锦摸着额头,尴尬的笑笑,“我眼里自然没有你,因为,你都在我心里!”
“你啊!”萧询宠溺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走吧。”
“去哪里?”
“回府?”
“可、你不是来看风水的吗?”
“已经看完了,”说着,他拔腿就朝外走去,陆念锦忙追着他而去,一面追一面道,“阿询,你都看出什么来了?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有。”
“那是哪里需要改动?”
“回去再说。”
“为什么要回去再说,在这里不能说吗?”
萧询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看着她道,“要改动的地方太多,你又不懂风水周易,一时间跟你也说不清楚,等回去后,本宫指着堪舆图再跟你说。”
“哦!”陆念锦闷闷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说着,两人已经出了紫藤府。
“我扶你上车!”站在车梯前,陆念锦朝萧询伸出一只手说道。
萧询嗯了一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陆念锦一愣,仰脸看向他,挑眉羞窘道,“这是在大街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如何?”萧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反问。
陆念锦叹了口气,“算了,走吧!”她步履缓慢的扶着他上了马车。
车厢中,萧询落座后,便将陆念锦揽在了怀中,在她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陆念锦被他困在怀中,脸颊发热,不自在地扶着他的胸口,低声道,“太子怎么了?”
“没什么,”萧询放开了她,目不斜视地闭上了眼睛。
陆念锦:“……”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回到国师府,萧询径直去了书房画紫藤府的堪舆图,陆念锦担心着张氏和平平安安,跟催坐不住,干脆去了洛神苑。
洛神苑自从她搬离后,正房就落锁封禁起来,陆念锦看了一眼,便往药房的方向拐去。
她上一次调制的安胎丸快用完了,想重新调制一些。
调制到一半的时候,芸姝敲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事吗?”陆念锦放下手中的药材,朝她看去。
芸姝福了下身,道,“回姑娘的话,来大人回来了,他知道姑娘惦记着万夫人的事,便让奴婢来跟您禀报一声。”
“结果如何?”陆念锦蹙了眉,问道。
芸姝轻轻地垂了垂眼皮,“万老夫人和万大官人处置了平妻谢氏,万夫人决定带着孩子回万家。”
“哦!”陆念锦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张氏的做法,只能轻轻地哦了一声。
芸姝叹了口气,“……姑娘若是没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去。”
“你先别走,是有一件事的,”陆念锦叫住了将将要走的芸姝,移步往多宝阁走去,在格子间翻检了一阵子,最后找出一只信封,递给芸姝道,“你将这个拿去还给万夫人罢!”
“姑娘,这是什么?”芸姝多问了一句。
陆念锦道,“是她的卖身契。”
“卖身契?”芸姝一脸的惊讶,“万夫人她竟然将自己卖身给了姑娘?”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了,”陆念锦淡淡的摇了摇头,“你去吧!”
“是,姑娘!”芸姝领命离开。
陆念锦看着合上的房门,久久不曾作声,一直过去很久,她才移开目光,继续炮制起手中的药材。
芸姝是在一个多时辰后回来的,她到药房复命时,陆念锦已经将药材炮制完,躺在榻上睡了过去,她的睡颜安静而又美好,芸姝站在旁边,一时竟是不敢打扰。
陆念锦这一觉睡了很久,不过,等她再醒来时,看到的却是云阶院深蓝的帐顶。
“阿询?”她茫然的转向床边的萧询,扶着额头,疑声问,“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药房吗?”
“是我将你抱回来的,”萧询眉眼温和的看着她解释。
陆念锦嗯了一声。
萧询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心,又问,“饿了吧,一起用膳?”
陆念锦想说吃不下,但是想到腹中的孩子,又默默的将这句话吞了下去,翻身下床,跟着萧询一起朝外走去。
今日的晚膳是张御厨的手艺,清淡、精致而味美。
陆念锦吃着,不知不觉的就开了胃口。
用完膳,萧询亲自帮她披了披风,带着她去园子里消食。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吐槽过院中的布局,此时,园子里倒是多了不少菊花,是那种小株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蔓延着,各种颜色都有,秋风一吹,整个园子里都是菊花的清香。
陆念锦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的又想起景妃来。
“萧泽最近如何?”她握着萧询的手,仰起头来问萧询。
萧询眉眼深邃了几分,“报仇无望,他又念起孟清庭来,这几日正掘地三尺的找人呢?”
“哦,那太子可知道孟清庭现在在哪里?”
“你确定你要知道?”
“在哪里?”
“拢翠田庄。”
听到这四个字,陆念锦咽了口风,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竟然是拢翠田庄?那可是京城最腌臜的地方,寻常的妓寮、青楼里,红牌的姑娘至少有选客人,拒绝接客的权利,可拢翠田庄,那是最没有公理的地方,越是红牌的女人,日子越是凄惨。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算阴差阳错,一报还一报。
当初,孟清庭想将无辜的孟清灵送进拢翠田庄,孟清灵得救了。现在因缘巧合,反倒是孟清灵将她送进了拢翠田庄。
“没事吧?”萧询见陆念锦咳得厉害,抬起手来帮她顺气。
陆念锦站直身子,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没有想到,孟清庭重活一世,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罢!”萧询冷淡道,“上天让她重活一世,是想让她洗心革面,积德从善,可她似乎从未理会到这点,反而倨傲狂纵,擅自妄为,将自己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绝。”
“她怕是以为自己拿的主角剧本吧……”陆念锦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而后,心思一转,看向萧询的侧脸,又问,“太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孟清庭重生后真的一心向善呢,那你会不会——”
“不会!”萧询不等她说完,就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逼近她,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的姻缘线是系在锦儿你的身上,至于旁人,不管是从善还是从恶,都与我无关。”
“旁人走不进我心里,而锦儿你,也逃不出去。”
陆念锦:“……”
她怔怔的看着萧询,心里划过一抹尴尬,好吧,是她想多了……她还以为,孟清庭要是一心向善,他就会放过她。
“回去罢!”深秋的风越来越大,萧询担心陆念锦着凉,牵着她往回走去。
陆念锦温热的手被他冰凉的大掌紧紧的握着,只觉得甜蜜又沉重。
承国公府。
陆念耘闷在房中想了整整三天,终于在第三天夜里,披着披风去了陆念诗的院中。
陆念诗早猜到陆念耘会在这个点过来,是以,陆念耘刚进她的院子,就被守在门口的婢女请了进来。
“二姐姐,”陆念耘上前向陆念诗行礼。
陆念诗倨傲的笑笑,一扫面前的月牙凳,道,“坐吧。”
陆念耘拘谨的坐下,陆念诗朝自己的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立刻找借口将两个二等婢女带了出去。
等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时,陆念锦开口问道,“你想得怎么样了?”
“已经有些眉目!”陆念耘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来,纸上是她亲笔所写的计划。
陆念诗如饥似渴的看了一遍,看完后,拍手笑道,“妙哉妙哉,妹妹果然是从不让我失望的。”
“姐姐既然看完了,就将这信烧了吧,毕竟这是我的亲笔。”陆念耘唯唯诺诺的要求。
陆念诗闻言,却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急,我还要照着这个计划行事,等事情全部做完了再烧也不迟。”
“可是……”陆念耘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副快急哭了的模样。
陆念诗剜了她一眼,不客气的逐客道,“行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二姐姐!”
“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让人赶你了?”陆念诗威胁。
陆念耘没办法,只好从月牙凳上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朝外走去。
三日后,是陆嘉怡的生辰。
因为她是在凌云寺出生的,所以每年这一天,她都要去凌云寺还愿,小住上几天。
这次,仍和往年一样,一大早,老夫人就替陆嘉怡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宴,并吩咐陆念诗和陆念耘还有长房的大少爷陪陆嘉怡一起出城去凌云寺还愿。
凌云寺。
陆嘉怡一行人临近中午才赶到。
主持也是知道承国公府的习俗的,他早早就带人迎在了山门口,一路领着陆嘉怡一行人往后禅院走去。
和以往一样,陆嘉怡一个人住一间正房,陆念诗和陆念耘则分住东西厢房。
她们收拾好行李,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去了大雄宝殿参佛还愿。
还完愿时,天色早就有些发昏。
三人一回去就睡了。
接连两日都是如此,到第三日,跟来的守卫都卸下了防备,就连陆大少爷也不再细心巡逻。
也是在这一天,陆嘉怡在自己抄写的佛经中发现了一夜纸片,上面写着邀她在半山腰小茅屋中一叙,落款是“询”,要求是不能带人。
陆嘉怡一瞧着这纸片,整个人开心坏了。
当下,二话不说,想方设法的将身边的婢女支使出去,偷偷摸摸的就离开了禅院,从后山小径,踩着落叶和枯枝往半山腰而去……
等她到了后,在小茅屋中等着她的自然不是她想象中的“询”,而是七八个乞丐、流浪汉……
后来,陆嘉怡是被上山探望“景妃”的萧泽救了的,萧泽性情大变,也没有为她遮掩的意思,直接将她扔进马车,送回了承国公府。
承国公府下人从门口接人的那一幕,被很多过往的行人都看在眼中,不消半天,承国公府姑奶奶陆嘉怡失了名节,被乞丐凌虐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承国公府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气的脸部肌肉不停的抽搐,她眼底一片暗沉,用力的捏着扶手,质问底下人,“陆念诗、陆念耘那两个小东西呢?”
婢女迎着老夫人的怒气,颤颤巍巍道,“回老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还在凌云寺。”
“去将她们给我带回去!”老夫人怒声吼道。
婢女领命,忙退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晚膳时,陆念诗和陆念耘被带回了承国公府。
她们连自己的院落都没回,就被带去了老夫人院里。
陆嘉怡始终没有醒来,老夫人根本看不得女儿凄惨的模样,就一直坐在暖阁里等着陆念诗和陆念耘。
陆念诗和陆念耘提心吊胆了一路,待进得暖阁来,两人还未开口,就听见一声仿佛淬了毒液和寒冰的呵斥,“给我跪下!”
两人只觉得心神一颤,与此同时,膝盖一软,便朝着老夫人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
“嘉怡的事,你们两个可知道?”老夫人咬牙切切的看着两人问道。
陆念诗哆嗦着不敢抬头。
陆念耘胆子小,更是不敢答话。
老夫人瞧着两人这般模样,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的拍了下桌子,朝康嬷嬷看去,“请家法,给我打!”
“祖母!”一听说要请家法,陆念诗再忍不住,抬起头道,“祖母为何要打我和三妹妹,我和三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夫人看着陆念诗冷笑,“我让你们陪着你嘉怡姑姑去还愿,你们不曾将她照顾好,便该打!”
她话落,康嬷嬷已经将家法请了出来,正执着竹条要朝陆念诗打去,只听一声“且慢”,紧跟着,萧氏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上前就将陆念诗护进了怀中,扬起头,震怒地看着老夫人道,“母亲,儿媳知道小姑给一帮子流浪汉玷污了,您心情难受,可这事跟诗儿有什么关系,她还只是个孩子,要说照顾也是嘉怡小姑照顾诗儿,什么时候轮得到诗儿照顾嘉怡了?母亲,您得讲道理!”
“若是我不肯讲道理呢?”老夫人铁青着脸,瞪着萧氏反问。
萧氏梗着脖子,嘲讽一笑,“小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以后不管是嫁或者不嫁,我想她都得依靠娘家。”言下之意,老夫人你老了,就算上赶着为女儿出头,又能出几年,等你进了棺材,陆嘉怡还不是要落到我的手里?到底捏扁搓圆,还不是由我开心。
老夫人听了萧氏的话,脸色更加铁青了,她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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