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嫣然根本在沈家待不下去,陆细辛等人一进屋,就仓惶逃窜般离开。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番没脸,陆细辛几乎是将她脸皮掀起,摔在地上,还跳到上面狠狠跺了两脚。想到那些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或震惊、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她心中就仿佛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在肺腑之中辗转,让她五脏六腑痛不欲绝。她逃也似的窜上车,待车利箭一般飞射出去,才平复住内心中极致的羞辱。片刻之后,她彻底冷静下来,以指为梳,垂着阴凉凉的眸子,一下一下梳着乌黑浓墨的发丝。司机之前没敢问,这会见她神色平静,才轻、颤着开口:“小姐,您要去哪?”去哪?盛嫣然迷惑了,在国内还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张全友,又跑路了。她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想到陆细辛,眸光愈发阴狠,今日之恨,她必十倍还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轻笑一声,抬起眸子,轻轻落落望了司机一眼,仿若玩笑般询问:“你女儿,读大学了吧?”司机点头,脸上乐呵呵的,完全没有发现盛嫣然的异常:“回小姐的话,我闺女今年读大二咧,可优秀了。”“哦?”盛嫣然语音轻转,仿佛是不经意间问起:“是名校吧,听说名校校规严苛,对作弊惩罚很重。前几日看新闻,有两个作弊的学生,一个被开除,一个跳了楼。”听到这,司机紧张起来,连连摇头:“我女儿不作弊,她胆子小。”盛嫣然轻笑,眼中的怨毒如深渊剧毒:“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陆细辛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校外小公寓的床上。她有片刻的失神,坐起身愣了半晌,然后就听到客厅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还有厨房中瓷器碰撞的脆响,伴随着饭菜的香气。陆细辛的鼻子一向灵敏,低低一嗅,眼前瞬间一亮:是她最爱吃蟹酿橙,而这个味道只有半夏婶做得出来。顾不及其他,直接掀开被子,光、着脚就出来了。看到厨房中忙活的人影时,漂亮的眸子瞬间光彩夺目:“半夏婶!”她惊喜不已。在厨房忙活的温婉中年女子,一回眸就看到了陆细辛,目光闪着温柔细碎如繁星点点的光,对她轻轻柔柔地招手:“我就说你鼻子灵,蟹酿橙一好,你准保起来。”“你怎么来了啊?”陆细辛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跑过去抱着古半夏的腰,小女孩一般撒娇。陆细辛虽然是古泽爷爷捡回来的,但古泽到底是男性,缺少母姓的温柔细致,所以,在陆细辛的成长当中,古半夏和白芷一直扮演着母亲和姐姐的角色。面对古半夏,陆细辛比面对古泽时都要放松,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小女孩,搂着她的腰撒娇。古半夏拿起调羹给陆细辛挖了一勺蟹酿橙,然后期待地看着她:“好吃么?”陆细辛重重点头:“半夏婶的蟹酿橙最好吃了。”古半夏放下调羹,目光从陆细辛光、着的脚上划过,并没有直接叮嘱、教训,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只是轻轻拍了陆细辛的手,然后给坐在沙发上的古元胡一个目光。接收到信息,古元胡立刻去卧室取拖鞋过来。古半夏动作自然地扶着陆细辛的手,让她汲入拖鞋。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甚至陆细辛都没发现自己没穿拖鞋,还以为自己从卧室出来时就穿着呢。这才是真正世家的世仆。像是陆家赵家之流,甚至是沈家,以百年豪门世家自居,自以为素质教养远高常人,但他们在古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陆家赵家的佣人一个个捧高踩低,盛气凌人,居然还敢说自己专业。真是可笑至极。古半夏扶着陆细辛坐下,姿态自然,不慌不忙,甚至都没怎么看人,但是却选择最适合走到沙发的路线,引导着陆细辛避过所有障碍,让她顺利落座。等陆细辛坐下后,才发现室内不只有古半夏,还多了一个年岁跟她差不多的女子,眉眼弯弯,脸蛋圆圆,眸子却如秋水般动人,很是喜庆漂亮的一个姑娘。陆细辛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开口。那姑娘就自我介绍道:“我是古良姜,今年21岁,在清大读大三,主子,以后我是您的仆人。”这!陆细辛看向古泽。她不太习惯这种旧式的主仆关系,感觉像是封建地主和小丫头。古泽笑着解释:“别在意,她之于你,就如同元胡之于我,是你的助手心腹,古家每任家主都会有自己的班子、人马。”听到这,陆细辛才放松下来,对古良姜笑笑:“以后,你叫我名字就好。”小姑娘从善如流,对她歪头一笑,声音脆生生的:“细辛姐。”陆细辛对她点点头,然后转向古泽:“爷爷,我们怎么回来了?”“因为你哭晕了。”古元胡接道,“然后老爷就带你回来了。”“那沈家……”陆细辛想到沈老夫人的身体。古元胡:“不用担心,老爷留了大还丹,那个老夫人不是急病,慢慢调养即可。”陆细辛放了心。古泽看了眼陆细辛的表情,突然开口:“医者父母心,古家行医多年,一直秉承着至善至纯,救死扶伤的理念,细辛你这样很好,治病只是治病,并不掺杂个人私念,但同时你也要切记,这世间无论任何事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你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人怠慢你,直接顶回去无须客气,不可被人道德绑架。你想治就治,不想治就不治,咱们不欠任何人,切不可被人裹挟”陆细辛灿然一笑:“爷爷放心,我都记得。”说完这句话后,陆细辛在内心深深检讨自己,爷爷是不是把她想得太好,太纯善,太软弱了。她岂是那么容易被人绑架裹挟的?之所以不追究沈老夫人的讥讽淡漠,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对沈老夫人这种人,追究过错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只要你自身足够强大,无须用心计,无须用手段,她就自动跪伏。对于沈老夫人,她多的是办法,之所以不用,不过是为了沈嘉曜和沈念羲罢了。但也仅此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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