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陆老爷子食指敲着沙发，抬目看了孙子一眼，清明的眸中露出一丝欣赏。
陆自横点点头，径直看向老爷子，“爷爷。”
“还知道回来！”陆震东冷哼一声，目光犹如一道道利剑，直射在儿子身上，恨不得立刻出现千疮百孔。
陆自横太明白自己父亲的脾气，现下这个时候， 他说话也是错，不说也是错。
所以干脆就直挺挺立在那里，见招拆招就好。
果然，还是陆震东先开了口，“赶紧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回去警察局好好工作，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否则，你尽可以试试。”
陆自横嘴角微微勾起，他斜斜的看了父亲一眼，眼中已经没有刚才看爷爷的尊敬敬畏之意。
正是这细微的一个举动，让陆震东更是气急。
他冷不丁的拍一下桌子，砰的一声，震惊了所有人。
还是陆老爷子先反应过来，接着刚消下去的余音，瞬即也拍一下。
吹胡子瞪眼的吼道，“当我死了不成，你拍给谁看？”
陆震东眼角抽搐几下，终究还是慢慢的坐下去，定了下心神。
“跟爷爷说说，那个女孩，叫什么？家住哪里？”陆老爷子慈祥的笑着，拍着身旁的沙发，“过来，坐下来说。”
陆自横思忖着老爷子的意思，看上去老爷子是慈祥无害的，可是陆自横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老爷子，比陆震东要厉害的多了。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在老爷子笑盈盈的攻势下缴械投降。
他坐过去，离老爷子还有一段距离。
“给爷爷说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
“你看看，你还护着他！”陆震东火气又被挑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请家法。
陆老爷子淡淡眸光扫过儿子，一股无法言喻的威严平白无故的蔓延开来。
顾老爷子看了看形式，起身就要告辞，“陆老头，好好想想我说的。”
说完，顾老爷子和老太太就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剩下的，算全是陆家人。
老爷子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爷爷，同意了。”
“爸，你……”
陆震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陆震东，适可而止。”
“我……”陆震东突然沉默下来，半晌，他才信步到陆自横跟前，“你跟我上楼。”
陆自横扫过所有在坐的人，除了妹妹亚楠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其他人均是不为所动。
他淡淡一笑，冲妹妹点点头，才随在陆震东身后上楼。
书房里。
陆自横自动把门反锁。
陆震东站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根长鞭，晃了晃，刺痛了陆自横的眼。
怎么？这是又要动手了？
“我最后说一遍，和那个女人断的干干净净。”陆震东好像河东狮吼，又好像明明知道不在意料之中的结果，却还在尤自挣扎。
总之，这一场对对峙，从开始，就有些像单方面的拼死博弈。
陆自横微微一笑，斩钉截铁的回答，“抱歉，做不到。”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陆震东使劲甩开手中的长鞭，鞭子太长，所以碰到墙壁上，将墙壁上的一盏壁灯打落下来，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下一瞬间，陆震东的鞭子就要招呼在陆自横身上。
没有想到的是陆自横竟然堪堪用手接住第一鞭，而后紧紧的将鞭子握在手里，任陆震东如何的发怒，依旧是紧握着不为所动。
“反了你了。”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电光石火之间，谁也不肯想让。
“爸，您累吗？就因为你没有娶到你爱的人，你就逼我，从小到大什么想要的都得不到？”陆自横说着说着，竟然笑出声。
“爸，有时候，你特别像一个跳梁小丑，每天只是瞎蹦哒而已。
你当年嫁亚楠的意图，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我吗？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您唯一的，亲生的，孩子。”
最后几个字，陆自横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事到如今，他不必要再为陆震东保守秘密了，有些话，是该要说出来的时候。
“你……你在胡说什么？”陆震东口中这样说着，却是在第一瞬间就扔下来鞭子，立刻转过身去，扬头盯着天花板，面色黑沉。
陆自横明白，这是触及到陆震东的逆鳞了，他暗暗摇摇头，旋即继续说着，“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亚楠会有一天和秦家上下和睦相处，爸，你的心思，究竟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亚楠是我的女儿，你胡说什么？我都是为了她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亚楠是你的女儿？呵，若是你的女儿，我妈会和你分居二十多年，若是你的女儿，你会让她嫁到秦家，若是你的女儿，你还会变成，现在这样？”
每一个问句，都重重的击打在陆震东心上。
陆亚楠不是他和姜媛的女儿，而是他年轻时爱慕的女人的女儿。
那个女人不爱他，而且竟然嫁给了一个穷小子，他不甘心，却不得不尊重父亲的意见，娶了姜媛。
几年以后，那个女人的丈夫突然出车祸身亡，而女人生下亚楠后，选择了自杀，随丈夫而去。
因为陆震东一直关注着女人的消息，知道他们夫妻都去世后，他竟然破天荒生出一丝丝快感。
后来，亚楠没有人收养，他和姜媛大吵一架后，终于收养了亚楠。
对于这个养女，他心里是又爱又恨，亚楠很听话，听话到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可是每当看到她和那个女人相似八分的脸，他又止不住心里遏止不住的一股股恨意。
所以。在亚楠刚刚成年没多久，他便做主，把亚楠嫁到了秦家。
据说，秦家少爷在那方面有隐疾而且脾气极其不好。
他的初衷，的确是该死的想要报复。
为了防止儿子出来阻止，他提前把儿子支了出去，等到陆自横回家后，听到的就是妹妹亚楠已经结婚的消息。
他以为这件事，除了姜媛谁也不知道，可是……
“你还知道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秦家现在不能得罪！亚楠的身世也绝对不能抖搂出去！”
“我要和一一结婚。”
陆震东猛的回神，死死盯住儿子，双眼充血一样的猩红，“除此之外，所有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陆自横不为所动，“我只要和一一结婚。”
若仅仅是亚楠的身世，他是不怕的，可是除此之外，他还做过一件错事，如果亚楠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那件猪狗不如的事情，恐怕就要一起浮出水面了。
虽说他当年喝了酒，可是他却是清醒的。
虽说他没有实质性的做什么，可是名声却可以因此……
“我……答应你。”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踉跄着后退几步，猛的坐在沙发上，挥挥手，“我答应，答应，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其实，若不是走投无路，陆自横也不会选择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这样的父亲，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一时间有些怔忡，他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为了自己，却把亚楠和父亲都出卖了。
这是否就是……自私？
“爸，我……对不起，这个秘密，我再也不会提起。”他深深的鞠躬，不管陆震东接不接受，他只想做到问心无愧。
看到父亲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抿紧唇，毅然走出书房。
客厅里不见了妹妹一家人，他疑惑的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哦一声，随口道，“亚楠家里有点事，就先回家了，你爸呢？”
“在书房。”陆自横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楼梯，路过姜媛面前时，突然被姜媛拽住衣袖，他敛眸，叫了声，“妈？”
姜媛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是拽住陆自横，隐隐还在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情绪。
“妈？”陆自横又喊一声，慢慢的蹲下来，和母亲平视。
这才看到姜媛红肿的眼角，他心里一怔，却没有办法说出让姜媛宽慰的话。
“妈希望你可以幸福，便一直自作主张，却被自己多年来的囹圄洗了脑，儿子，妈对不起你，你喜欢谁，就娶谁，妈不逼你了，不逼你了，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要受一辈子的罪。”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姜媛缓缓起身，拂开陆自横的手，一步一步轻轻颤抖着走上楼梯。
陆自横把疑问的目光转移到老爷子身上，老爷子无辜的皱起眉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陆老太太却突然叹息一声，后悔道，“当年，是我们错了，怎么就不依着孩子们呢？非得给他们强行绑在一起，毁了两个人的一辈子，真是……造孽啊。”
陆老爷子不想当着孙子的面提这样糊涂事，他想呵斥老伴一句，却一个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是喃喃出来一句，“晚上带小姑娘来吃顿饭，该定的就定下来吧。”
他已经错过一次，不能继续犯错。
顾老头说的对，他们这群老顽固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所以才造成了陆震东和姜媛的悲剧，造成两人执拗而又偏执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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