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睡不好觉的人可真是多。
莫名领了皇上赏赐的祖寿睡不着,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皇上看见那些吃食分明是咬牙切齿,为什么要赏他呢?
他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些个菜啊肉啊的,有什么可让皇上生气的?没听说皇上忌讳什么菜啊!
到御帐门口被挡回来的陈文心也睡不着,她把自己今儿个和陈文仁的对话摘出来,反反复复地思考,也不觉得哪句话有错。
难道她劝陈家低调些,少和官场上的人结交,这不是好事吗?
皇上不但不夸她懂事,还生气了。
难道,皇上希望陈家张扬一些?以此来完成他在朝堂上的某些势力平衡?
那大可明明白白告诉她,何必气得连面儿也不见她呢?
她想得烦躁起来,把自己的一个个猜测都推翻了,最后只留下一个结论。
一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结论。
皇上根本就是厌弃她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踢开她。
虽然她觉得这个结论也不是很靠谱,但不是有那么句话说嘛——
推翻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那个答案再荒诞也是事实。
她一晚上在脑子里做着排除法,到了天色微明之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而御帐那头。
李德全缩在御帐门边儿打了一个呵欠,这一晚上皇上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吓得他整晚不敢合眼。
皇上是天子,他有气不能随便对臣子们发,也不能随便对妃嫔儿女发。
因为皇上要面子,那些主儿也要面子。
只有他们奴才是没脸面的,可不正好给皇上撒气用吗?
李德全丝毫不抱怨皇上,他自觉皇上是一个很仁慈的君主。
虽然会拿奴才们骂两句撒气,却也没有当真打过杀过。撒完了气皇上还会有些愧疚,不但不贬你,还想法子抬举你。
李德全乐意做皇上的出气筒,皇上对他撒的气最多,他的地位也最高。
他已经是官居一品的大内总管了,这都是皇上赐的,他不敢不尽心竭力。
皇上这回的气儿大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
这要是气上个三四天,他得接连三四天不能睡觉在这守着,那可就要了他的老命咯……
等陈文心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白露过来伺候的时候,陈文心打着呵欠问道:“皇上呢?”
“皇上早起就带着大人们围猎去了,主子要去大帐吗?”
看来今天跟昨天一样,还是男人打猎女人看热闹外加等着吃。
她当然不去。
她还发现,今天白露没有按时八点叫她。
现在都已经九点了。
“主子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儿起的晚些,原是应该的。”
陈文心有些感动。
她还以为自己惹恼了皇上,白露会更谨慎起来,让她一丝儿规矩也不错。
看来白露还是很有人性的。
她想了一晚上终于想通了,既然皇上厌弃她,她也不能自暴自弃。
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也许艰难些,但她不会放弃!
就凭皇上先前那些丰厚的赏赐,她精打细算着花,在宫里应该是饿不着她的。
想到能吃饱,陈文心就不怕了。
她用过了早膳,想着在帐子里无事,还是去学骑马吧。
她让小桌子去找小李子,跟他知会一声自己要骑马。小李子很快就带着昨天那个阵容来了,倒叫陈文心惊讶。
她还以为,自己失宠了,小李子是不会再这样殷勤了。
没想到小李子避过人,悄悄对陈文心抹眼泪儿。
“奴才绝对没有半句话说错,都是原原本本说给万岁爷听的,真不是奴才的错啊……”
陈文心本就不怀疑他,她知道皇上跟前这一把手二把手,都调教得极好,绝不敢欺瞒皇上什么。
奴才忠诚与否,也要看主子的本事。
主子若是个软弱愚钝的,自然奴大欺主,就像红楼梦里的贾迎春一样。
主子若是个英明睿智的,奴才自然忠心耿耿,就像皇上这样。
呸。
她干嘛要夸皇上英明睿智。
这个渣男!
被小李子这样一哭,陈文心反倒安慰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并没有怀疑你。失宠的是我,你倒掉起金豆儿了。”
小李子一看周围,侍卫们和小太监都跟在后头,边儿上只有白露一个。
他抹了眼泪赔笑道:“您说的哪里话,失宠这两个字,跟您沾不上边儿。”
他原就觉着皇上这气莫名其妙,今儿个早上听自己师父一点拨,这才开了窍。
与其说皇上是生气,倒不如说……
这是小两口子闹别扭。
这是他那人精儿似的师父,熬了一夜没睡才琢磨出来的。
他听了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当场就给李德全跪下了。
李德全只是幽幽道:“师父也不全是为了你,我就怕你这小子见风使舵太快,怠慢了陈常在。等皇上气儿顺了,不仅有你的苦头吃,我也被你带累得没脸。”
所以小桌子一来通报陈常在要学骑马,他就立马带人去了。
陈文心听了小李子这话也没放在心上,想着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不但没来踩她这个失宠的常在,还这样安慰她。
一上午,陈文心把功夫都花在了这上头。
当然,她的上午是从九点起床开始的。而陈文仁等人是从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妥当,预备着她随时要学。
陈文心知道了这一节,十分歉疚。
她睡懒觉,倒害得他们白等了那么久。
便对陈文仁说道:“实在是对不住哥哥和诸位兄弟了,一会子我叫厨房给你们送上好的午膳席面去,再备几壶好酒给你们送去。”
陈文仁知道自家妹子良善,想她衣着穿戴样样不凡,应该是不难于此的。
便不推迟,只对身后一众侍卫豪爽道:“常在赏兄弟们席面好酒了!”
众人见他说话自在,一时气氛喜气洋洋。
他们也学着陈文仁,不拘泥于规矩,高声齐呼道:“谢陈常在!”
倒把陈文心弄得不好意思了。
她今日骑马已经似模似样了,除了上马还需要人帮扶以外,下马利索了不少。
起码不会再把脚卡在马镫子里了。
她脊背挺直,一扇宽大的襦裙铺在身后。紧紧束着袖子的双手勒着缰绳,显得既优雅又干练。
陈文仁很高兴,见她骑马比昨日熟练了许多,这桩差事也算能有个交代了。
远处马蹄哒哒,一骑快马向他们这处飞奔而来。
马上的少年英姿飒爽,姿态勇健。
陈文仁把陈文心护到身后,侍卫们提高警惕,策马挡在陈文心的马前。
那气势汹汹的快马奔至近处,一个侍卫道:“马上那人好像跟咱们一个服色,想必不是歹人。”
话虽这样说,他们仍然挡在陈文心马前。
那马策近他们了,速度就放慢了下来。
陈文仁定睛一看,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对着马上少年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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