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确认了没有贫穷的人家之后,陈文心便命人把这些银钱分装好,送了一部分去给陈文义。
那份名单自然也抄写了一份给陈文义,省得那些小姐们芳心旁落。
另一部分,她便交给了皇上处置。
鸟枪队的经费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交给皇上让他用到军费之中,才是物尽其用。
这一点她事先和陈文义商量过,陈文义也赞同她的做法,她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再者,把那些银钱交给皇上,也好堵住一些人的嘴。
万一有人谗言说她借机敛财什么的,她这里把银钱充了国库,也能有话应对。
陈文义把那些银钱都用在了造枪之上,并且在兵部登记造册,确保没有藏私。
兵部的官员想做个不费钱的情面,便说要把先前陈文义自己投入的俸禄,退还给他。
反正现在造枪的钱也足够了,他自己那份拿回去也是应该的。
陈文义原不想要这个钱,只是他一个动用自己的俸禄充军饷,其他的武将该如何自处?
旁人不但不会说他清正廉明,反而会觉得因为他一个,坏了其他人的名声。
他原因年轻而使人不服,这样一来倒是树敌更多。
因此他便要了一部分自己投入的银钱,留下了一部分没要,只说是就当他和那些小姐们一样捐献的吧。
这事算是了结了,只是事后陈文心再扮成陈文礼去绿营练了一次枪,士兵们看她的眼光都不同了。
众人都听闻了勤妃娘娘是如何让那些小姐们主动捐献银钱的事情,知道了她的枪法准头。
再细细去打听一番,陈家的四公子如今才十二岁,哪里能有那么大?
那个所谓的陈文礼长得又和陈文义那么像,想来就是传闻中的勤妃娘娘了。
陈文心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因此后来再也没去绿营了。
反正她的枪法已经练习得很不错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去狩猎的时候,倒是可以在猎场上练练。
与此同时,收复东山的战役局面渐渐好转。
皇上听取福建总督姚启圣的建议,用了一个东山投降来的将领施琅来训练汉八旗水师。
这个施琅原先是跟着郑氏家族的,也是东山水师中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物。
他算是背叛了郑氏逃来福建的,因此有许多人诟病他变节,对他甚是不喜。
皇上也不喜欢这样的变节之臣,但是在姚启圣的主张之下,他还是同意了。
朝中的反对之声甚大,众臣原就担心汉八旗军集结在福建,会占地生叛。
现在再来一个变节的施琅,叫大臣们如何放心得下?
于是先前平定下来的话题再次热议,众大臣们纷纷上书皇上,是不是要再派满八旗军去看着?
那些满八旗军好不容易才撤回了,再提把他们放回去,皇上自然不肯。
若是先前满八旗水师还在福建的时候,这些大臣们固是不从,兴许皇上还没办法。
但现在撤都撤回来了,再想让他们去?
谈何容易。
皇上这一不理会,底下的小动作就多了起来。
这日皇上刚在正殿接见完大臣,不顾日头炎炎就回了观澜榭,一进门便大骂索额图。
陈文心忙迎出去一看,只见皇上一脑门的汗水,李德全等人都远远站在院子外头。
——皇上不许他们跟着。
白露见状也不敢留着,行了一个礼便退了出去。
陈文心忙给皇上先倒了一杯茶,取下衣襟上的帕子替他擦汗。
“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气成这样?”
皇上也是火气旺得很,他虽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毕竟才三十岁。
有时候难免沉不住气。
平时皇上跟大人们生了气,顶多回来骂骂李德全他们。
今儿想来是动了大气了,竟然把李德全他们都撇在了后头。
“叫朕怎么不生气?索额图这个老匹夫,朕立了太子,倒把他的心立大了!”
索额图是皇上名义上的岳丈,皇上就算不悦也从未这样骂过。
陈文心直觉此事不该她过问,她是该避避嫌的。
因而只顾着替皇上擦汗,在旁边给他打着扇子。
有些话若是他想说,他自然会说。
他若不想说,问了也是无益。
果然皇上也没在意她的沉默,径自说道:“朕今日接到了福建的奏折,浙江总督竟然横加干涉福建水师的演练。施琅是个汉人又是叛将,处处受浙江总督掣肘。”
浙江总督横加干预福建水师,怎么骂起了索额图来?
陈文心试探道:“这浙江总督,是索大人的人?”
皇上冷哼一声,“不是他这个当朝国丈撑腰,施琅和姚启圣两人,怎么会被制住呢?”
皇上先前册立了二阿哥为太子,又同时复位了佟贵妃,原是要给两族施恩。
没想到这恩过大,让索额图一下子飘飘然了起来,竟然敢把手伸到皇上最为关心的平台之战中。
他结党或是贪污,皇上都可以不管。
唯独此事涉及社稷安危,皇上不能不管。
“哼,个个都说早立国本。果然国本一立,这起子人的心思就活泛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就想着自己的权力不想着社稷吗?”
皇上气得狠狠抓起一只茶盏,高高举起,陈文心吓得脖子往后一缩。
那只茶盏几乎要被他的手劲捏碎,他的手上骨节发白,青筋暴起。
最后,他还是把茶盏放回了桌上。
“唉……”
这一声叹,不禁让陈文心觉得心酸。
“玄烨……”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既涉及朝廷的战事,又有政事。
皇上如此忧心,她却不好出言。
“吓着你了吧?是朕不好,在你面前发什么脾气。”
他方才一时气急,原是要砸了那茶盏的。见到陈文心脖子往后一缩,才想到她会害怕。
又生生地忍住了。
见皇上的口气缓和了下来,她道:“皇上方才在正殿那边,可是斥责了索大人?”
“若是当面斥责了他,这股邪火发出去了倒好。”
皇上到底顾念着一点姻亲关系,不想伤了彼此的脸面。
更重要的是,索额图在朝中党羽众多,皇上直接发难未免打草惊蛇。
在陈文心看来,这绝不是件好事。
皇上对索额图的忌讳,使得他一再忍让着。
这些心病积累起来,久而久之会成为一块大病,皇上迟早要连根拔除。
要让索额图无力回天。
不止是索额图,皇上对佟国维也同样有此不满。
应该说,在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前,皇上一直有弃佟国维保索额图的想法。
索额图毕竟是太子的亲外祖,若是日后太子登基,起码不用担心他会有反心。
而佟国维和佟贵妃争权夺利,皇上不喜已久。
若是太子登基,佟贵妃成为太后,两家争夺外戚之权,必是大清一祸。
可今儿的事情一出,皇上是连索额图都不想保了。
现在朝中最得皇上信任的一品大员,还是一个纳兰明珠罢了。
“这个老匹夫,真会给朕出难题!他一贯对朕重用汉人大臣有所不喜,没想到现在竟然敢明目张胆违背朕的意思了!”
在朝上,索额图为首的众满洲大臣,都极力反对福建的军队部署。
反对全使用汉人士兵,反对任用叛将施琅,也反对姚启圣这个汉人总督。
他们嘴上说的害怕汉人士兵在汉人将军的带领下,据地反叛。
福建一带山多林密,距离京城又远,若真是起兵造反十分难对付。
从前尚可喜不就占着这块地方么?
可皇上细想了想,他们到底还是怕汉人立功,影响了满人大臣的地位罢了。
东山那边因为福建守军的增加,无法到陆上抢夺,已经有粮草匮乏之象。
福建的粮草虽丰,供这么多军队也不够吃,还要到浙江那边运。
他们如何据地造反?
想造反连粮草和银钱都没有,那个姚启圣是个被贬官多回的穷光蛋自不必说。
就连那个施琅,当初从东山逃来不过是一只破船,几个家眷。
他没有那个银子来造反。
皇上这样想着就不担心了,心里越发不满索额图等人。
平时他们和汉人大臣不对付也就罢了,现在是事关社稷安危的大事,他也敢阻拦!
皇上越想越气,“朕会给他点暗示,如果他趁早收手,朕就不追究了。若是执迷不悟,当数罪并罚。”
皇上手上抓着这些大臣的小辫子,什么贪污受贿,什么结党营私。
不论是索额图还是佟国维,就连纳兰明珠都不能幸免。
皇上拿着这些证据,平时不发作,要想发作自然证据确凿。
索额图会趁早收手吗?
陈文心心中咋舌,在她看来,索额图可不是会收手的性格。
这些老臣仗着年纪,仗着从皇上年幼时就跟着,一贯是很骄傲的。
如今索额图还有个稳稳当当的太子撑腰,没把自己当太上皇供着就不错了。
收手?
这可不是索额图的作风。
索额图要动,佟国维是肯定也要动的。
皇上不可能让佟国维凌驾在索额图之上,以免让他和佟贵妃徒生野心。
这两个若都拉下马来,岂非纳兰明珠独大?
皇上当不会让这种一家独大的事情发生。
“念念,朕决意让你父亲接管畅春园所有园内的防护。他日若是回宫,则仍然由你父亲接管乾清宫防卫。”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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