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水中蛟
月华如练,洒落江面。
听到凌素雪的名字,凌寒霜面容略显凝重,斟酌许久后终是回答:“是也。”
赵昊追问起:“为何从未听你提起?”
凌寒霜却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赵昊释然的笑了一声。
“既不愿言,我亦不强求,只愿卿心自安。”
凌寒霜闻言,眸光微敛,似有千言万语凝于喉间,终化为一声轻叹:
“赵大人明鉴,此中曲折,非三言两语可尽。”
“生于乱世,存于皇城,每一步皆需谨慎。”
“姐妹之情,深埋心底,非不言,实乃时局所迫,难以言表。”
赵昊深以为然,这世间之事,往往身不由己。
便也不再追问,转而以更为柔和的语调道: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只是前日偶入皇城,偶遇凌素雪,其风华绝代,与你确有几分相似,故而心生好奇。”
“如今想来,皆是缘分使然。”
凌寒霜闻言,话语带几分苦涩:“素雪安好,我心甚慰。”
“赵大人能照拂于她,实乃幸事。”
二人对话间,似乎连周遭的虫鸣都变得柔和起来。
赵昊见凌寒霜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便也不再言语。
只让宁静在夜色中缓缓流淌。
流云掩月,终是困意袭来。
赵昊强撑着眼皮,却抵不过连日来的疲惫。
便在甲板上寻了个避风之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沉沉睡去。
不过夜半时分,蚊蚋纷飞,寒风侵骨,一个喷嚏从睡梦中惊醒。
赵昊不得不弃甲板而返,钻入舱房,于柔 软床铺之上。
也难怪身强体壮的划桨汉子们,都难以抵御这江面上的寒意与蚊蚋侵扰。
唯独凌寒霜身处此处亦能沉入梦乡。
只是偶尔会猛然惊醒,额间细汗密布。
唯见手中紧握的利刃,方觉心安,再度缓缓合上眼帘。
……
船队悠悠,随波逐流,数日之间,已行数千里。
大夏之国,水路纵横。
其工程之浩大,设施之完善,令赵昊叹为观止。
所行经的运河宛若银龙横卧,水面宽阔无垠,两岸风光旖 旎。
时而可见繁忙的港口码头,商贾云集,货船如织。
幸得大夏水路之便,与先前去往北境不同,此行江南,更有一种旅游赏光的感觉。
赵昊心中亦是安定许多。
商队也未见有江湖上闻名遐迩的水匪劫道。
故而,数日来,顺流而下,无惊无险。
随着船队继续深 入,周遭景致悄然生变。
赵昊立于船头,凭栏远眺。
只见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小桥流水,粉墙黛瓦。
一派江南水乡的风光映入眼帘。
赵昊深知,自己如今已经初入江南了。
但与文人墨客们笔中温婉如画的的江南还有所不同。
景色美则美矣,却有一片荒芜景象。
赵昊虽什么都还未见,却不知因何而有一种悲凉感油然而生。
水面渐窄,两岸芦苇摇曳生姿。
船队数日疾行,至此却不得不放缓脚步。
因水路狭窄,舟楫相接,行进间多了几分迟滞。
入江南的第一个傍晚,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
也映照出一方水域的暗流涌动。
正当船队缓缓前行之际,四周忽而鼓声大作,似战鼓催征,又似警钟长鸣。
这鼓声从未听过,此刻出现显然极不寻常。
赵昊心中一凛,环顾四周。
须臾之间,一叶扁舟自波光粼粼中悠然驶来。
舟上之人袒胸露臂,挥桨如飞。
赵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他口中唱的曲却能听的十分清晰。
歌声豪放,穿云裂石。
“船首斩浪,风帆鼓胀;”
“腰间寒铁,映月如霜。”
“兄弟情深,似海无量;”
“共饮长江,誓守一方!”
赵昊本以为这汉子或是打渔的渔夫,听到这词时却心中一凛。
这此曲非渔歌,乃江湖儿女之豪言。
与此同时,船队也在宋端的命令下放缓了速度。
而四周的茂密的芦苇丛也开始传出动静。
骤然间,歌声,鼓声,打浪声全息。
数艘快船自芦苇深处猛然窜出。
这些船全是小船,但数量惊人,每辆船上分别有两个白腰带白头巾的水匪,手持利器。
他们速度极快,排排横亘于前,封锁去路,气氛骤变。
最先出现的那个黑黢黢的汉子立于船头,声若洪钟:
“前方朋友,风高浪急夜未央,船中可有宝物藏?”
赵昊心弦紧绷,深知来者不善,水匪无疑。
这还是赵昊第一次见到水匪,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
其行事之张扬,非但不藏头露尾,反而正面相对。
而且言语间,似乎竟带几分江湖礼数。
与那些杀人越货的响马土匪似乎颇有不同,让赵昊感觉他们还挺有礼貌。
赵昊正要回应,凌寒霜慌忙拦住他。
“赵大人,别说话!”
赵昊颇感意外,但未等他问原因,就见头船之中,宋端从船舱走了出来。
宋端立于首船之上,面含春风,双手作揖,以江湖口吻答曰:
“借过宝地,惊扰了兄台!”
“吾等不过是些跑码头的苦力,肩负生计之重,船上所载,无非粗布麻衣,何来宝物之说?”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汉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之笑相戏:“吾乃“水中蛟”,游弋江湖,不问来路。”
“尔等若想安然过此江,须得先露一手,甩个蔓儿(即报出字号或表明身份),让兄弟瞧瞧诚意如何?”
宋端依旧笑容可掬,从容应对:“水中蛟威震四方,我等小本经营,都是给主家跑腿,怎敢班门弄斧?”
“江湖路远,相遇即是缘。”
“老夫愿以薄礼相赠,三坛陈年佳酿,权当交个朋友,还望兄台笑纳。”
言罢,宋端挥手示意,随侍之人迅速备好酒坛,欲以此化解眼前危机。
一时间,江面上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因这一番言语交锋而略有缓和。
赵昊立于一旁,半是疑惑半是惊异。
聆听着这二人的微妙对话,其心中暗自揣摩。
只见宋端从容不迫,挥手间,数名船夫迅速搬出几坛封藏已久的佳酿,置于船头。
仿佛不是在应对劫匪,而是在宴请故交。
赵昊心中暗自嘀咕,人家都来抢你了,岂是区区几坛酒便能轻易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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