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江南之行
赵昊静立一隅，目睹此景，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史书轻描淡写的“岁大饥”。
此刻化作眼前这幅哀鸿遍野、绝望透顶的画卷。
灾民们蜂拥而上，抢夺着稀薄的粮食，就地搭灶。
炊烟袅袅中，人影匆匆，有者等不及米粒熟透，便急不可耐地咀嚼着半生不熟的谷物。
更有甚者，狼吞虎咽，直至饱腹，而后泪水横流，悲从中来。
欲以饱食之躯，了却余生之苦。
幸得旁人及时劝阻，方免一难。
赵昊缓步至方樵子身旁，见其昏厥于地，心痛之余，温声询问其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丈，闻您提及张六奇之名，此人究竟何方神圣，竟能于乱世之中，施以援手，解救江南百姓于水火？”
老者先是对赵昊一行慷慨解囊之举深表感激，而后缓缓道来：
“此张六奇，世人皆传其为真龙降世，心怀慈悲，不忍江南黎民饱受饥寒之苦。”
“上苍垂怜，遣此人下凡，以广施粮草，解救苍生。”
“传言其地粮仓充盈，江南子民但凡投奔，皆可饱食终日，无忧生计。”
赵昊闻言，心中暗自揣摩，此人究竟有何神通，能令百姓免于饥饿之困。
同时，他又暗自庆幸，自己此番并非以皇命钦差之姿降临，。
否则，在这群饥不择食的百姓面前，恐难全身而退。
此时，方樵子悠悠转醒，泪眼婆娑，复又泣诉其父之不幸。
而一旁的宋端，神色复杂，终是忍不住上前，讪讪问道：
“方姑娘，我等虽不幸遭遇此变，但货物既已送达，老爷虽逝，然这酬金之事……”
言下之意，颇为无奈与急切。
宋端此举，虽属人之常情，但时机却显尴尬。
方樵子闻言，泪光中透出一丝歉意：“宋船长，小女子此刻身无分文，实难支付酬金，还望海涵。”
宋端面色一黯，却也知此时不宜强人所难，更不敢得罪这深受百姓爱戴的方姑娘，以免激起民愤。
然其心中忧虑，难以释怀。
赵昊见状，宽慰宋端道：“宋老勿忧，此事自有我来担待。”
“今日之种种，责任全在我，您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请放宽心，您只需要继续好好开船。”
宋端闻言，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心中大石终得落地。
赵昊眸光深邃，复又向那老者缓缓言道：
“老丈，你们寻觅之张六奇，现今栖身于何方？”
老者躬身以答，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禀告恩公，张六奇已据汾州之地，声势颇大。”
赵昊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沉思之色，继而语带玄机道：
“此地至汾州，路途几何？可有水道通达？”
宋端立于一侧，闻听此言，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这姑娘不会欲携此饥民之众，共赴汾州之境吧？
赵昊之意，确乎如此。
且此际似无更佳之选。
商船之上，粮秣已尽入饥民之手。
众人身无余粮，前路茫茫，水路之途又将如何维系？
若再遇水匪拦截，何以缴纳过路之资？
商贾之船，往返以货利为重。
而今空舟而返，货物无存，已成定局，难以挽回。
且赵昊此行，本就是欲探查江南之虚实。
未料此地局势之复杂，远超预想。
治水之难。
镇压之乱。
皆非根本！
江南之地，官吏贪腐，已至极致，百姓苦不堪言。
而张六奇之崛起，更令赵昊心生忧虑，恐其背后有势力暗中扶持。
赵昊心中暗忖，江南之乱，实乃国家之殇，谁人欲借此渔利？
答案昭然若揭，自是那觊觎皇位之赵王及诸藩王。
张六奇之兴，或有其等暗中助力。
百姓归心于彼，无异于与皇权背道而驰。
此情此景，若贸然以武力镇压，恐激起更大 波澜；
然放任自流，亦非良策。
赵昊此行之前，虽已预设最坏之局，然现实仍令其始料未及。
故而，赵昊决意施以妙计，以求破局。
古人云：“上兵伐谋。”
实则，赵昊的猜测极为正确，分毫不差。
张六奇背后，确隐有赵王之影。
然张六奇之志非止于辅佐赵王，乃欲颠覆苏家王朝之根基，取而代之。
赵王以粮草相诱，意在借刀杀人。
张六奇对此是心知肚明，然时局所迫，不得不暂时妥协。
双方各怀鬼胎，相互利用。
犹如棋盘上黑白子，步步为营，暗自较劲，且看最终鹿死谁手。
而此局之中，一明一暗。
张六奇置身明处；赵王则隐匿暗处，筹谋深远。
再言滨州之地。
此地乃黄河之畔，起义之潮首当其冲，如今亦是张六奇之根基所在。
张六奇此人英勇善战，初时以一腔热血反抗暴 政，其势如破竹。
不过半月，滨州已尽入其手。
非因其军力之强盛，实乃官府腐朽。
本地官员贪生怕死，听说有民生变，闻风而逃，留下空壳一座，任由义军席卷。
然张六奇亦非无忧，麾下将士，勇猛有余，而训练不足，战力参差不齐。
反观大夏，虽江南兵士多受贪腐之害。
然其精锐之师，犹存铁血之志。
北抗草原的北元之国，南抵外侮，倭寇、暹罗皆非其敌。
若朝廷震怒，调遣重兵反扑。
张六奇之众，恐难抵挡。
回到现在，赵昊心怀壮志，欲投滨州，然众人却纷纷劝阻。
那老人缓缓言道：“恩人，吾等虽受您粮食之恩，性命之惠，但此事关乎重大，不得不据实相告。”
“滨州之行，凶险异常，望您三思而后行。”
赵昊闻言，剑眉微蹙，不解其意，遂问道：“老丈此言何意？愿闻其详。”
老者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
“恩公有所不知，我江南之地，虽风景如画，人杰地灵，然中原与江南之间，历来隔阂颇深。”
“江南百姓，多因历史恩怨，对中原人士心存芥蒂，乃至仇视。”
“滨州作为起义之地，此等情绪更是甚嚣尘上。”
“您若贸然前往，一旦身份泄露，恐有性命之忧。”
赵昊听这老者的话，半点不像开玩笑。
赵昊心中苦笑，现代人说地域歧视也就图一乐，这才是真地域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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