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大不敬之罪
倪阿三眉宇轻扬,语调中带着几分探寻:“哦?云公莫非已有妙计在胸?愿闻其详,阿三洗耳恭听。”
云式开唇边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眸光轻扫过周遭静谧无声的卫士兵丁。
随即轻咳一声,以袖掩口,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倪阿三心领神会,即刻挥手,令帐内士卒尽皆退下,独留他与云式开二人。
他亲自执壶,为云式开斟满一杯佳酿,态度谦恭至极,尽显敬意。
倪阿三深知云式开之非凡。
此人虽平日里寡言少语,却实乃起义军中不可或缺之肱骨。
张六奇之粮草军需,皆仰仗其手。
云式开的影响力,已渗透至军中每一个角落,即便是张六奇,亦不敢轻易拂其意。
如今这般人物亲自登门找自己谈话,倪阿三 不敢不重视。
此刻,云式开见四下无人,且倪阿三神色诚恳,遂缓缓开口,语带深意:
“试问倪将军,对于当前江南之局势,有何高见?”
倪阿三沉吟片刻,方道:“吾等虽英勇善战,然终归势单力薄。”
“张将军欲以一方之土,与大夏王朝抗衡,依我之见,此事实乃天方夜谭,恐难成其志。”
云式开深以为意,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张将军之志虽壮,然行事过于理想,恐非明主之选。”
言罢,其目光深邃。
似有意无意地落在倪阿三身上,意味深长。
倪阿三心中豁然开朗。
云式开之意,已然明了。
此乃推己上位,欲以己代张六奇之兆也。
他暗自思量,自己无论武艺、智谋,皆在张六奇之上!
唯名声与云式开之助力稍逊一筹。
如今云式开既已表态,张六奇之优势,仅余虚名耳!
想到这里,倪阿三 不禁心潮澎湃。
其面上却仍保持着谦逊之色,长叹一声道:
“云公抬爱,阿三感激不尽。”
“然张六奇在江南深得民心,欲取而代之,实非易事……”
言罢,他目光闪烁,似有所期待。
云式开眸光骤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仿佛早已成竹在胸,悠然言道:
“名声,犹如浮云,聚散无常。”
“张六奇今日之虚名,明日或可化为乌有。”
“换言之,彼所依仗者,唯虚名耳,一旦名望不存,其便如无根之木,立足难矣。”
倪阿三闻言,眼眸一亮,急不可耐地追问:“云公既有此高见,定有良策,愿闻其详。”
云式开轻抚羽扇,缓缓而道:“江南之地,百姓何尝真知张六奇之底蕴?”
“世人皆道其为张氏后裔,实则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于百姓而言,姓氏何足挂齿,天下姓张姓苏,都不干其事。”
“唯温饱二字,方为心之所系。”
“张六奇之所以能聚拢人心,不过因其能令民众果腹。”
“若有一日,他无力再供此温饱,无需我等动手,其威望自会土崩瓦解。”
倪阿三闻此言,心中大悦,连忙恭维道:“云公此言,真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云式开轻摇羽扇,示意其稍安勿躁,继续说道:
“且慢欢喜,此事尚需布局。”
“若倪将军愿助我一臂之力,我自有办法让粮草只流向将军麾下,而张六奇则陷入困境。”
“届时,民心所向,自然不言而喻。将军以为如何?”
倪阿三闻言,心中激动难抑,连忙跪拜于地,誓死相从:
“云公但有吩咐,阿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式开见状,终展笑颜,收起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与倪阿三并肩而坐,细语详谈。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密谋的身影。
……
另一厢。
汴州之境。
此地繁华与腐朽交织。
州府之内,知州吴来正于朱门绣户间,与群芳嬉戏,享尽人间奢靡。
此人非但深谙享乐之道,于饮食起居皆追求极致,更将奢靡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鱼之宴,吴来独爱鱼舌之细腻,谓其集江河之精华;
鸡之馔,则唯取鸡舌之鲜美,视其余为凡尘俗物。
更有甚者,其烹饪之法,唯爱“虐食”。
如将活鸡囚于火笼,待其干渴难耐,自饮酱油以求解渴,肉质因而入味非凡;
又或割活羊之肉,专取伤口初愈之嫩芽。
汴州之仓,俨然为吴来之私廪。
粮官来察,皆以贿赂蔽之。
上报之数,与实存之粮,天壤之别。
吴来凭此等手段,于汴州俨然一土皇帝。
权势滔天,无人能及。
其于人道之摧残,亦不遑多让。
府中妻妾成群,各有职司。
非但鱼水之欢,更创新奇巧。
如“美人盂”承其痰涎,“温柔椅”伴其休憩,“白玉杯”盛其佳酿,“美人纸”舐其污物……
种种行径,令人咋舌,吴来却乐此不疲。
出行之时,更是不顾朝廷法度。
大夏法 令,有一品之下不得乘轿之规。
于吴来而言,形同虚设。
其出行,必乘华轿,侍妾环绕,侍卫簇拥。
声势浩大,宛若天子巡游。
更在汴州地界,设“拦路罪”。
凡行路之人,无论婚丧嫁娶,皆需避让。
否则,轻则囚入牢狱,重则家破人亡。
无钱赎身者,更是难逃一死。
今日,汴州城内。
吴来再度携其华丽轿辇,于丝竹之音与佳人笑语中悠然出行。
行至半途,轿辇骤停,似有异物阻路。
引得吴来非但不怒,反生几分玩味之色。
毕竟已有多时未见胆敢挑衅其权威之人,此番倒要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此地拦他这位权倾一方的知州之路。
吴来轻推身畔犹自沉浸在温柔乡中的美妾,那女子肌肤胜雪,恍若羊脂美玉,此刻却只得依依不舍地让出怀抱。
吴来提袍而起,面带兴奋之色,探头出轿帘之外,欲一探究竟。
只见前方,非但非孤单一人,而是浩浩荡荡两列马车,气势恢宏,丝毫不让于吴来之仪仗。
吴来见状,心中更是大喜过望。
此等情形,非但触犯了“拦路罪”,更兼“僭越”之嫌。
须知,吴来出行,汴州世人皆需低首。
楼上之窗亦需紧闭,以免有视线凌驾其上。
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本知州之路,更犯僭越之罪!”吴来怒喝一声,震得四周侍卫皆是一凛。
这一吼,把对面马车里正在打盹的赵昊也给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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