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音从小到大,见过的正常人不多。
幼时那个养她的人贩子一边将她卖给人牙子,一边又妄图通过神明,乞求得到良心的安宁,而那些人牙子则满脑子都是利益,对她这种不是很听话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师父就更不用说了,痴迷医术,人在他眼中就如同待宰的牛羊一般。
而那些找上神医堡求医的人,多是走投无路了,他们或是悲怆绝望,又或是形容枯槁,都是一脸的丧气,让人同情又让人觉得压抑,而且在师父的虐待下,他们的神情大多都会从希望转为痛恨。
她记忆中的脸几乎都充满了极端的情绪,温暖向阳的面孔少之又少。
所以她最初才会对蒋昙儿那样的女子充满了好感,为她出生入死,不停奉献。
而此时,她的亲生父亲……
温暖?谈不上。是有点简单的愚蠢。
他像是农家猪圈里头养着的、目光纯澈又长得很好看的家猪,声音不尖锐,也不圆滑,更没有厉害的能力,甚至还有不少缺点,但他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厌恶、嫉妒又或是欢喜,都摆在那里,却是让人很舒适。
“爹,你也多吃点。”颂音看着谢亨这样子,觉得这人胃口应该很大。
“……”谢亨还有点不习惯,这孩子叫爹叫得也太顺口了。
“爹还打算继续去学宫吗?”颂音关心地问道。
谢亨被叫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也是好些年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姑娘家,竟然还问起他“上学”的事儿,这事儿又不光彩,问得这般直接,多冒昧啊!
“过几日再去……”谢亨呵呵笑了一声。
“您若想打发时间,依我看不如多去工部的匠造司走一走。”颂音开口说道。
一句话,谢亨笑不出来了。
谢亨早年叫谢大壮,十几岁时,他在祖地有个铺子,那铺子偏僻,也不挣几个钱,平日里帮人修锅洗镜为生,勉强糊口,来了京城之后,这里的人将他早年职业打听得一清二楚,各个都笑话他,背地里叫他“补锅侯”。
他若是跑去匠造司,肯定又有人说,他想干老本行了!
“吃饭、吃饭……”谢亨不太高兴,闷着头嚷嚷着。
“爹以为我在笑话您?我听说匠造司的工坊极大,造什么的都有,您有这爵位,若是去逛一逛,也没人敢拦,只要不惹麻烦就行。”颂音真诚地劝道。
周边安静至极,谢亨愁得饭都要吃不下了。
他去匠造司做什么呢?
他就有个空爵位,没领职差,去了也只是看匠人干活,一个侯爷,对这事儿感兴趣,说出去让人笑话。
“大姑娘可是想造什么东西?若有需要的,叫几个人来府上就行了,你爹年纪大了,匠造司离咱们家远着呢,日日奔波实在辛苦,而且我也打算让他在家里头多管管二郎,这皮猴子整天闹事儿……”孟氏笑着说道。
这话一说,颂音也明白了。
谢家这么多年不中用,也不算冤枉。
她爹多少也学过手艺,若早些年能去匠造司谋个小差事,哪怕是个摆设,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大小也是个能摆谱的官了。
她有心劝说,倒也不止是为了谢家着想。
上次她窥探了蒋昙儿的原世界,真的看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对那些东西格外好奇,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出来的,但只要以后多多改变剧情,便可多累积些点数,应该也能学得一二。
若爹能和匠造司牵上线,那以后行事要方便许多。
而且匠造司隶属工部,工部尚书的孙女,才与她大哥订婚不久。
当然,这婚事也是大哥捡来的。
这位陆姑娘今年已经十八了,原本定了京中一位贵公子,婚期就在今年,可谁知这贵公子不满婚事,去年跑出去游玩,回来之后便闹着要退婚,还和陆姑娘当街吵了好几次架,婚事自然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陆姑娘落得个凶悍名声,陆家只能匆匆忙忙将人又定给了谢寄凌。
只可惜,陆姑娘在上一场婚事上伤得厉害,走不出来,后来得知前未婚夫对蒋昙儿格外特别,也明白了自己是被蒋昙儿挤下去了,内心不满,也和蒋昙儿作对。
最终,这人在嫁进谢家之前就没了。
而工部尚书陆老大人对这个孙女的事儿也是耿耿于怀,后期也没有站在七王爷那边,结果自然也不用说,全家不是在流放,便是躺法场。
在颂音看来,工部尚书大人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备受陛下重用,至于品性,没接触过,仅凭剧情猜测不出,相处了才知道。
如今这个时候,两家关系不错,若父亲能稍微上进些,不论这婚事成不成,两家都能相互扶持一番。
只可惜,她爹是头家猪,除了吃就是睡,翻个身都嫌累。
既如此,她也不强求。
颂音才想着蒋昙儿原世界的事儿,耳中又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叮!获得脱离剧情点数:30点,点数来源:首辅兄长。累计点数:55,可兑换点数:50。】
颂音手中的动作一顿,内心十分诧异,她现在什么都没做,竟然一下子涨了三十点?首辅兄长……应该还是蒋二郎。
这词儿竟然还会变的?莫非,蒋二郎挨了顿揍而已,却能让他前途受到极大的影响?
此时,蒋家。
蒋固安被人抬回来的,鼻青脸肿,眼中都是淤血。
蒋家在京城买了个大宅子,这宅子自然也是托了七王爷的福,低价购入,一家子住在里头,左右邻居虽不是勋爵大户,却也是京中豪商一类。
蒋固安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蒋家上下自然着急,这会儿也都知道缘由了。
蒋昙儿更是无比愤怒,人都要跳了起来:“颂音竟然为了谢家的人打你?!二哥,你们俩不是有情吗?她怎么会这么对你呢?按理说,颂音不是个容易移情别恋的人呐!”
“我也想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蒋固安愤怒地说着,牵起的嘴角传来剧痛。
“她不会是……真的怨上我了吧?”蒋昙儿心中略有不安,这都好几日了,颂音不仅没回来,反而还对二哥动了手,看样子是真的气大了。
“你们到底是因什么事情闹了矛盾?昙儿,你可知道颂音她做了什么!早先给我的那三个方子,她全都给了谢寄言那个小纨绔!如今整个书院的人见风使舵,谢寄言仗着家中有钱,将东西不当回事儿,直接送出去,以至我在书院难以立足!!”蒋固安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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