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南城眼前一片漆黑。
他并没有想到，是眼睛看不见了，而是认为，醒来的这个时机不对，是晚上。
可，就算是晚上，也应该有一些亮光的，哪怕就是走廊，也有应急灯，而不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心中豁然下沉，有种不愿去想的可能性，模模糊糊在脑海中升起，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不可能的，这都不会是真的！
“来人，有没有人？”
他猛的起身，掀了被子，摸索着要下床，可刚下床，双腿往前扑去，他踉跄着摔倒。
夏明月从门外快步进来，伸手扶起他：“南城，你终于醒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跟我说，我去叫医生？”
“夏明月，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厉南城听出了她的声音，猛的甩开她，沉声说道，“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厉南城这辈子都没有喜欢过你，也从来没想过要娶你！”
他现在，迫切想要见到的人，只有顾一笙，唯有顾一笙。
他明明记得，他进急救室之前，笙笙还来过的，可现在，她为什么没有守着自己？
见他这个样子，夏明月也生了一肚子的火。
她不嫌弃他是个废物就算了，他还敢嫌弃她？
一把将他推开，夏明月指着他道：“厉南城！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目下无尘的厉氏总裁，天之骄子吗？不！你现在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虫！”
“不，也不是。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可怜虫了，你还是一个瞎了眼，又废了双腿的最大的蠢货！”
“是！你满心满眼都是她顾一笙。可顾一笙她心中有你吗？”
“她与宋时君订婚，宾客满座，场面盛大，她笑得好看，跟宋时君郎才女貌。你呢！你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丑！你去现场，你去闹腾，结果呢……就算是你死在她面前，她眼中也看不到你！”
“你认命吧！早早歇了那份不该有心思！否则的话，你只会是个笑话，是整个春城，所有人的笑话！”
“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为了一个女人，你从一个睿智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愚蠢的恋爱脑。你为她要死要活，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想要让她可怜，让她回心转意。可她早就与宋时君双宿双飞，无比快活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偏偏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在想着她，眼里还是没有我。你凭什么没有我？我夏明月不嫌你瞎，不嫌你废物，你就该烧高香了！”
夏明月攒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在此刻，不管不顾的发泄了出来。
一个废物，一个瞎子，他以后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
夏明月痛快的骂完，狠狠的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原以为，厉南城会给一点反应，然后会崩溃，会绝望……但是，她发现，厉南城竟是格外的平静。
平静到几乎是非常诡异的状态。
他被她甩开后，便一直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平视看出去，神情木然，没有一丁点的表情。
像是，傻了？
夏明月吓了一跳，连忙又试探着向前一步，迟疑说道：“厉南城，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真傻了吧？你别吓我啊。你要真傻了，这事得算我头上。厉南城，其实医生也说了，你只是耽误了治疗，才会变成这样的。但是后续情况也有可能会有好转的，如果你肯好好配合医生，你也是有恢复的希望的。”
厉南城依然不语。
他刚刚在醒来的那个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预料，他大概是看不到了。
否则的话，春城的夜，也不是在大山中，病房里再怎么昏暗，也不会连一丁点的光亮都没有。
但他不敢去想那个可能，也拒绝去想。
可惜，再不敢想，再拒绝去想，也依然是到了这一步，甚至，比他预料中的后果更为严重。
他不止瞎了双眼，他双腿还废了。
他不能动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夏明月冲他骂了那么多，他也都听了，但似乎又没听进去。
在这个时候，他第一个升起念头竟然是：还好她不爱他了，还好她有宋时君了。
否则的话，她亲眼看到他变成一个废人，她心里该多痛？
呵！
真好，真的挺好的。
“我没傻。”
厉南城低低出声说道，他声音极沉，也极稳，像是突然间就大彻大悟了一样，变得格外的平静。
他伸手扶着床边，试着往上爬，但却是双腿无力，根本爬不上去。
这个时候，他狼狈又无助，看起来真是可怜。
夏明月并没有帮忙。
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目光微微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伸手帮着扶了一把，扶他重新回到病床，厉南城便又甩开了她：“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顿时，夏明月刚刚压下的那股怒火，再次冲上脑门，她冷笑一声：“行啊，我正有此意！你好的时候，就看不上我，现在变成这个废物样了，还是看不上我……那刚好，我也不想跟你这个废物在一起。不过厉南城，看在我们也算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叫人，我帮你请了个护工，以后就由她来照顾你了。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个顾小姐，她满心满眼都是宋时君，是绝不会来的，你好自为之吧！”
夏明月气冲冲摔门离开，整个病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眼睛看不到了，听觉倒是有些越发的灵敏了。
厉南城静静的坐在床上，那姿势很久都没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门开的声音，有人来了。
“你是新来的护工吗？”
他低哑着声音问，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来，站在病床前面，静静的看着他。
那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就算他是眼睛瞎了，可其它感官还在。
她的气场，她的一切，都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思念。
他知道，是她来了。
但是，来了又怎么样？
他已经废了，再也给不了她幸福，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了，更不能抱起她，带着她一起行走，他有什么资格，再去贪念她？
放在被下的双手用力握紧，厉南城冷着声音道：“你到底是谁？如果不是护工，就滚出去！”
走吧，别再来了。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活该瞎了眼，废了腿！
以后，我会远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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