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玖嘴唇动了动,头一次没反驳。
他知道自己总是冲动行事,每次冲动完了之后都是后悔,而反观沈让尘,永远都是冷静自持,气定神闲。
越是这样想,陆凌玖便越觉得挫败,他今日对昭仁公主说的那句话,放在他自己身上同样合适。
越是无能的人,越是喜欢以虚张声势来掩盖自己的无能。
他的确不如沈让尘成熟稳重,可他尚且年轻,还未被时间磨砺,沈让尘长他六岁,六年之后,他未必不如今日的沈让尘。
难道他败就败在晚出生了几年。
陆凌玖仰头灌了些酒,问道:“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还好吧。”楚明霁吊儿郎当,“倒是比我靠谱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爹每天都想打断我的腿。”
陆凌玖难得扯了扯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外边夜色沉寂,陆凌玖收回目光,“这么晚了,沈让尘还往余府送吃食,谁吃得下?”
“就是吃不下才送。”楚明霁忽然直起身子,“余家的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陆凌玖直觉不太好,忽然有些心慌。
楚明霁道:“余锦安的夫人今早摔了一跤,孩子还未足月,到现在都还没生下来,难产,余三着急得滴米未进,沈让尘这不心疼了么,又是请太医又是上赶着给人送吃的。”
陆凌玖的脸霎时变得煞白。
……
已是深夜,余府仍旧是灯火通明。
丫鬟端着盆来来往往,清澈见底的水盆端进去,端出来的都是鲜红的血水。
中午房中还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到现在里头已经没了声息。
余锦安靠在门口,余晚之站在廊下,她刚让余锦棠把余老夫人送回去,自己却已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先前丫鬟还劝,见劝不住也不劝了。
稳婆打开房门,余锦安“蹭”一下起身,“她怎么样了?”
稳婆道:“三小姐,少夫人请您进去。”
余晚之心里沉了一下,看了余锦安一眼,跟着稳婆入了房间。
房中都是腥气,走近了才听见徐清婉微弱的呻吟。
见余晚之进来,徐清婉费力地朝她伸手。
余晚之赶忙上前,两手握住徐清婉的手,“嫂嫂。”
发丝已经湿透了,徐清婉脸色苍白,宛如被泡在了水中,“晚之,我……不成了,保小,保小吧…… ”
余晚之冷声:“不要说丧气话!”
此刻却不是说保就能保的,稳婆已经没了办法,请的太医也还没到。
“怪我。”徐清婉犹自说着,“我孕中不爱走动……”
“别说了。”余晚之打断她,“你留着力气,我还等抱小侄子呢。”
徐清婉虚弱地笑了笑,“我有话……要交待给你。”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余晚之喉咙发哑,“等你生产完休息好再同我说。”
徐清婉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你哥还年轻,我走了,他为我齐衰一年便好,之后你得……你得替他张罗着,早一个性子温和的,这个家…… 有你在,我也放心,孩子有你看顾着,你必不会亏待他。”
余晚之别开脸不愿再看,厉声道:“你休想!你当我是什么好人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凭什么得留在余家替你们劳心劳力地看孩子。”
余晚之看向她,“我不久就要出嫁,余家的事我管不了,我哥娶什么人我也管不了,若是遇上个虐待继子的,那也是你们自己的命。”
她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可徐清婉还是虚弱地笑了起来。
她眼睛里盈着泪,说:“我知道,你就是嘴硬心软。”
余晚之险些落泪,她咬紧牙关,忽然侧头对着窗口喊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外边的人不敢应声,只有坠云答话说:“应该快了吧。”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太医到了!太医到了!”
余晚之当即起身,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而来,走得满头大汗。
“实在对不住,路上有些变故,来晚了。”
“太医何故耽搁了如此之久?”余晚之问。
太医擦着汗,把药箱放在桌上,“出宫时遇上了昭仁公主,耽搁了些时间。”
余晚之脸颊隐隐抽动,“有劳太医。”
她低头对徐清婉道:“还没有到绝路,记住我刚才的话,你得撑着,替孩子撑着,明白吗?”
徐清婉眨了眨眼,“好。”
太医摆开了针匣要施针,余晚之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她走出门去,看见澹风站在院门口。
余晚之走过去,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又欠他一次。”
太医是她请沈让尘去请的, 否则单凭她或是余锦安,也请不动人。
澹风严肃道:“公子不会在意这些,三小姐保重,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我暂时没胃口。”余晚之问:“你们在途中遇到了昭仁?”
澹风颔首,“是,昭仁公主盘问了一番。”
余晚之盯着婆娑的树影,咬牙道:“若我嫂子有个好歹,我要她拿命来抵。”
澹风垂头不言,他甚至没有怀疑过这句话的她能不能做到。
余晚之话锋一转,“此事你们家公子知晓吗?”
澹风如实道:“我带着太医一路疾驰而来,还未来得及禀明公子。”
“那这件事就不必同他说了。”
“三小姐是担心公子会插手吗?”
“我……”余晚之骤然停住。
她为何会认为了沈让尘知晓后一定会管?这样的笃定让她慌张。
“你先回去歇息吧。”余晚之说。
澹风不好在此久留,离开时朝院中望了一眼。
灯火映照着房中来往繁忙的人影,枝头随风轻摆。
月色朦胧,照不清是凶是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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