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经常在野外跑,当然懂得很多生存技能和毒物预防。
蚕蚀这小胖仔,大旱之年容易出现。
虽不起眼,却真的会无声无息要了人性命。
桑宁不仅说,还拿着木钗把浮在表面的一只半厘米长的虫子挑起来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眉头紧蹙,仔细端详一下蛆虫,然后眼神深沉的看向桑宁。
不知何时,霍长安也睁开了眼睛,看向沉着冷静,说话条理分明的桑宁。
桑宁不知道他们对原身了解多少,但此刻也不愿意装模作样去做别人。
后面的路还长的很,装一时,还能装一路?
大嫂李玉枝惊讶过后,也看向那只蛆虫。
果然,头是红色的,而且仔细看 ,还带着黑色的触角,和尖刺一样的嘴巴。
真的是蚕蚀?
她不由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早年跟侯爷上过战场,走过大半个东阳国,什么没见过?她应该会知道。
可老夫人确实不知道这种东西。
但不妨碍她有足够的判断能力。
是她糊涂了,这些真的不是蛆虫。
每天她都会把自己的水省下清洗儿子的身体,就算蝇虫产卵,也不会孵化那么快。
她又想起,以前跟着侯爷征战,带着队伍露宿野外,也曾有过受伤的士兵被蛆虫脏了伤口。
当时明明清理干净了,但后来那几个士兵却死了。
难道……
“桑凝儿,你怎么会懂这些,谁不知道你曾被女学劝退,根本就是个没有才学的草包!”霍静雅满脸愤怒。
“娘,你别听她的,赶紧给四哥清理,你忘了四哥刚出来时,她是怎么做的,她吓晕了,还喊着这不是四哥!”
“这一路,她也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她就是不想让四哥这么活着,她就是想让成了废人的四哥死!”
桑宁允许霍静雅发泄心中悲苦,但不允许她说一些没脑子的话。
亲人嘴里的废人两个字,比旁人的辱骂更要戳心窝子,她不知道吗?
刚想怼回去,老夫人已经沉静开口:“桑氏,若中了这种毒素,会有什么症状?”
“初几天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其实毒素已侵入经脉,最先是头晕,胡言乱语,然后昏迷,再不会醒来,如果解剖尸体,会发现中毒者的五脏已经全是黑的。”
对的。
对的。
就是这样。
老夫人神色复杂,有些恍然,又问:“那该用什么办法清理出来呢?”
既然桑氏阻止了她,那她肯定就有正确的清理办法。
“娘,你还真信了她,她懂什么呀!”霍静雅不敢置信。
“她至少敢过来挑虫子,你敢吗?”老夫人毫不客气的发问。
霍静雅顿时小脸一白。
还有其他人,全都缩了缩头。
不是她们不心疼霍长安,相反,如果有人害他,谁都能扑过去挡刀子,但是面对这样的虫子,这些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们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身体上有虫爬,根本不敢靠近。
大家愧疚的低头沉默。
老夫人摇摇头,深感无力。
侯府家风正,儿郎娶妻不纳妾,男人疼妻,宠妹,娇养女孩,女子过的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以至于一朝遭难,竟是一个立起来的都没有。
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几时?
老夫人压住胸口的憋闷,又看向桑宁。
这个桑氏,在家也是个不受宠的,有亲爹没亲娘,成婚前她特意找机会见过一次。
当时给她的印象是:本性不坏,只是冲动无脑,被后娘压的毫无翻身之力。
进侯府是她想摆脱原家庭的迫切想法。
只是,她赌输了。
桑宁清清嗓子,“其实也很简单,就用盐水冲洗,感受到盐水的味道,它们自己就会逃出来。”
“几位官爷,可否给些盐水用?”老夫人低声下气的问衙役。
衙役李厂皮笑肉不笑:“老夫人,我说句不中听的,这腿还有必要清理吗?几个小虫子,就是紧着吃,还能把四公子这么大个人吃没了?”
“你……”霍静雅红着眼就想骂,被身边的大嫂打了一下。
这可不是以前,她们都要夹着脑袋做人。
“话虽然这样说,但亲人受不了这个,衙役大哥家里也是有兄弟姐妹的,还请通融,就算将死之人,也想让他走的体面些。”
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
桑宁目光坚毅,淡然平静的看着被她踹腰子的衙役。
妈的,踹轻了!
“我看你他妈还没吃够教训!你们这些逆贼也敢跟我们比!笑死人了!一个废物还要体面?”
有些人,就是变态。
在京城那贵人如毛的地儿只看别人脸色过活,一招得势,就以折磨人为乐,特别是曾经他们仰着头都看不到的贵人。
以此,来满足早已扭曲的变态趣味,从折磨人的过程中获得一丝快感。
“清理蛆虫哪有那么麻烦!我来给四公子清理!”
李厂邪恶一笑,挥起鞭子朝霍长安的腿甩过去。
桑宁一下子趴过去,鞭子重重的甩在她的脊背上。
我艹!
巨疼!
所有人都惊呆,包括面如死灰的霍长安。
扣在地上的手指颤抖不已,他不解又迷茫的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桑宁。
在这里的每一个家人为他挡鞭他都不意外,唯独她……
她是仇人之女,为什么?
M的!桑宁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身体好像被人驱使一样就扑了过去。
难道是原主没死?
“哟哟哟,又来秀恩爱了啊?老子就爱看这一出,啧啧啧……”李厂眼神更兴奋。
他待要再挥鞭子,老夫人挡在了桑宁身前。
“官爷!还请放过小儿,若是官爷水短缺,我们可否自己去寻。”
老夫人心中悲愤,她们侯府,为东阳不留余力,对圣上忠心耿耿,到头来反被奸人污蔑,家破人亡。
她想质问,痛斥这些吃人的衙役,却又不得不向这些恶徒低头。
苍天无眼!
她一拦,其他女眷也全拦在了跟前。
霍静雅强忍悲愤,眶中含泪:“我四哥虽无功名,嬉闹于世,是霍家最不成材的那个,但却从未欺负过百姓。反而在闹市救过差点被马踏死的孩童。
给快病死的老者请医,帮衙门抓过祸害民女的淫贼!
当时,衙门的人是怎么夸的,百姓是怎么拿着花感谢的,我到现在还记得!
就算我四哥残了,废了!他也是我敬重的四哥!你们要打,就打我,我替他挨打!”
“我也替四弟挨打!”大嫂哽咽。
“我也替四弟。”
三嫂浑浑噩噩的说,她身子向来柔弱,此刻已经有些发昏,却还是硬挺着不让自己昏厥。
七岁的霍锦棠嘴唇已经干的出血,挺着瘦弱的胸膛,不卑不亢:“我也替四叔。”
……
面对又一次挡在身前的家人,霍长安再次痛恨自己这副残缺的身子!眼中是撕裂般的痛苦。
废物!有何用!
她们越是如此,他越想死!
李厂面色阴郁,更加恼怒,在这么多年的押送生涯中,他早已泯灭人性。
在京城,他是最下等的官差。
在押送路上,他可是王!
谁也别想忤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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