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舟看着李云深走了出去,眼神一黯。
谢褚走上前来,低声道:“主上,太医来了。”
季羡舟瞥了他一眼,他并未吩咐下去请太医来,太医现在而来,又是为何。
谢褚的头压得更低了一些,低声说:“请主上恕罪,属下见主上伤势……擅自做主,还请主上责罚!”
“也罢。”季羡舟这才感受到了自己浑身都是伤,方才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沧琰,一直忽视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现在骤然提起来,才觉得浑身都疼极了。
尤其是折了的左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咬着牙将沧琰从墓里头抱出来的。
季羡舟叹了一口气:“好生招待太医,我换件衣服就来。”
“是。”谢褚慢慢地退了出去。
“等一下。”季羡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谢褚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主上?”
季羡舟抿了抿嘴,问道:“吃酒的时候,你在府外等了多久?”
他们在墓里头所花的时间不少,为什么他们出墓的时候,所有人依旧在好好地吃酒?
谢褚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回主上,不过一个时辰。”
只有一个时辰?
不对,不可能。
他记得在墓室里头最起码呆了一天的时间,却为何在外界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主上?”季羡舟一直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像是在深深地思索着什么,谢褚犹豫着问道。
“没事了。”
季羡舟蹙眉,又看了沧琰一眼,起身走了出去,谢褚也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跟着季羡舟出了门。
李云深回到房间里面的时候,归菡已经醒了。
她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宛如一个木头,就连眼珠也没动,直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
李云深说:“你醒了。”
简直像是自问自答,归菡根本就不能够说出话来,连动了不能动,只是眼珠斜了斜,看向了他的方向。
李云深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问道:“你想要我给你解穴?”
归菡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什么表示都没有。
李云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想要我给你解穴,就眨两下眼睛。”
这一次,归菡没有再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乖乖地眨了两下眼睛。
李云深轻笑,解开了归菡的穴道。
归菡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伸出手,正准备做些什么,李云深将她的手腕一扣,笑道:“哦对,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法术已经被我封住了。”
她的脸色一变。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李云深笑着看着她。
多么令人怀念的容貌,已经有……千年没有见过了。
几个轮回了,看着她的模样,怕是真的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他本来没有打算去打扰李沉萦转世之后的生活,只是,既然自己主动撞上来了,那就是注定了的,这般,还有什么理由好放手的。
“你是谁?”她终于开了口。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李云深兴致勃勃地看着她,说道,“我叫李云深,记住了吗?”
饶是李云深自己一点儿恶意也没有,在归菡的眼里,便如临大敌一般,她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眼中看着他,尽是防备。
李云深的心,“咯噔”了一下。
“沉萦,你不用这么怕我,我……”
“我叫归菡。”李云深的话还没说完,归菡突然开了口,将他准备说的话给打断了,“你认错了人,自重。”
面对这个样子的李沉萦,李云深根本就没有办法跟她好好开口,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打算听进去。
他站了起来,说道:“你好好休息。”
他要好好地想一下,接下来要怎么跟李沉萦好好相处了。
“你要怎么才能放了我?”归菡抬头看着他。
李云深盯着她的面容,说:“我暂时还不打算放了你。你乖一点,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一拂袖,转身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归菡咬了咬下嘴唇,下了床,扯了扯房门,果然打不开,不仅仅有一把牢固的铁锁,似乎还施了一层结界。
他就这么不想放过她吗?
归菡瘫坐了下来,打量着这个房间,似乎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去。
这个李云深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要叫她沉萦,这个沉萦又究竟是谁?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头头一次有一些不知滋味。
……
这一关,就是关了三个月,秋至。
阴雨连绵,往年根本不会像这般持久性落雨。
是以湖州三地灾涝,内涝严重,粮食收获竟是难遇的低产,一时间粮食紧缺,民间物价被抬得极高,百姓怨声载道,入不敷出。
老皇帝连摔了几个奏折,降了几个大臣的职位,又罚了几个人的俸禄,却始终没有人能够提出好的建议来缓解这一切。
每个人的脸色就如同这天气一般阴翳。
季羡舟每天下了朝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内院中看看沧琰。
已经三个月了,沧琰一直在沉睡着,一点儿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李云深走了过来,拍了拍季羡舟的肩膀,摇了摇头,说道:“你当真是你想不起来阿琰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
若是能够想起来早就想起来了。
季羡舟摇了摇头,浑身疲惫,朝堂之中老皇帝一直在给人施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两个争夺东宫之位的皇子,想必,若是这个棘手的难题给解决了,这个东宫之位怕也是尘埃落定了吧。
可沧琰一日未醒,他就一日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放在朝堂之事上。
李云深看着他这个模样,叹气道:“若是七日之内,阿琰还未醒来,我替你上仙族问问吧。”
听见了这句话,季羡舟立刻抬眼看他:“怕是不妥,你是魔族之人,据说仙魔不两立,你若是去了,必定是会打起来的。”
李云深抹了抹自己的下巴:“也还好,如今仙族怕是没几个人能够奈何得了我,我不过是替她们的司命星君报个信,必定能够全身而退的。”
季羡舟还在犹豫。
“别犹豫了。”李云深一眼看得出来,说道,“就当我还阿琰一个人情。”
虽然他压根儿都不欠沧琰人情的。
为了哄骗季羡舟,李云深也只能这么同他说了,也只有这么说,李云深才能够答应。
不过,他可没打算等到季羡舟答应了。
事实上,不是每个人都是脸色阴翳的。
就比如季明越。
季明越几乎胜券在握,与季羡舟斗了那么多年,他早已就看出来了季羡舟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办法将所有心思放在朝政之事上面,这东宫之位,怕是很快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闻人晞笑道:“国师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季明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冲着青琊作了一礼,说道:“多谢国师大人相助。”
青琊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客气。”趁着季明越没有注意,青琊与闻人晞暗地里对视了一眼。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啊。
季明越问道:“国师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季羡舟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不会醒来,他若是想不通是我们下的手,必定挂心那个女孩子,定会无心朝政。”青琊微笑着说,“就如同现下一般。”
季明越又问道:“若是想通了呢?”
“想通了。”青琊的目光挪到一边,撑着脑袋,笑着说,“他必定会来找我,到时候,我们不论开什么条件,季羡舟必然都会答应,这般下来他便任我们宰割了。”
这话无疑像是给季明越吃了一颗定心丸,季明越心情愉悦,随即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为难地问道:“那这些百姓怎么办?”
青琊讶然道:“殿下关心这些百姓做什么?”
“到底是些无辜的人……”季明越皱着眉头说,“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一切?”
青琊悠悠然地说道:“那就要看季羡舟,他怎么做了。”
季明越神色之间有一些犹豫。
“若是殿下连这一点儿牺牲都不肯有,这帝王之位,怕是也……”青琊状似无意提醒。
听见了这句话,季明越咬了咬牙,作礼道:“但听国师大人安排。”
自从这位国师大人来到金陵之后,似乎一切都在这位国师大人的掌握之中,不仅能够引导朝中大臣的看法,还能够让这天气形势变得于他们有利,青琊在季明越的眼里恍若神祇一般。
既然青琊这么说了,季明越自是听从,心中那一点儿犹豫也不复存在了。
青琊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不打扰殿下了。”
“何谈打扰,国师大人不多待会儿,享过晚宴再走?”季明越有心挽留。
“不了。”青琊直截了当地拒绝道,“在下先回去了。”
季明越站起身来,走到青琊的身边,说道:“那本王便亲自送送国师大人吧。”
“还是臣妾来吧。”坐在一旁沉默着的闻人晞忽然开了口,温温柔柔地笑着,走到了他们两个人身边,对着季明越关切地说道,“殿下还有朝政之事要忙,此等事情,还是臣妾为殿下代劳吧。”
季明越皱了皱眉,正欲拒绝。
却听见青琊微笑着说:“在下觉得王妃考虑得很是周全。”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季明越的心里顿了一顿,让自己心爱的妻子去送别的男人,他心里难免的是极其不愿意的。
即便是,他知道闻人晞不会喜欢上别人。
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扯出一抹客气的笑容,说道:“那样也好。”
闻人晞温柔地一笑,同青琊走出了大厅。
直至明确了季明越不会听见他们说话之后,闻人晞温柔的笑容这才收敛了,问道:“三长老,司命星君她……当真不会醒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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