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此番灾涝,首先可以从引流开始,将凹陷之地的水流引去别处分流,将积水引开,并且在途径庄稼粮食之处修建大坝,让灾涝按照计划引去其应去之地,阻其淹没庄稼。其次,若是阴雨不停,儿臣以为,可以巨幕将其掩住,使其根茎处不必浸水。再者,朝廷可下发灾银,使其渡过无产期……”
季明越站在众大臣面前,细细说来,大殿之上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再无旁人的声音。
老皇帝坐在高位之上,撑着脑袋一一听着,忽而打断道:“国库有限,这既修建大坝,又建巨幕,还要下发灾银,你可曾做过预算,考虑过可否能够实现?”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季明越一时噎住,顿了顿,继续说道:“国库虽是有限,可若是募集善款,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汇聚金陵中良善之户的力量,儿臣以为,银两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皇帝并未应答,扬了扬下巴,示意季羡舟说道:“舟儿,你认为呢?”
季羡舟扬起头,走出来,恭敬道:“儿臣觉得三皇兄说的十分在理。”
“哦?”
不止是老皇帝,就连季明越也忍不住望向他,似乎都没有想到季羡舟会附和季明越。
“不过,儿臣还有补充。”季羡舟挺直了脊梁,看也没看季明越,直直地说道,“父皇不妨整顿一下坊市,尤其是夜市。”
这话一出,老皇帝怔了怔,来了几分兴趣:“这坊市同灾涝有何关系?”
季羡舟说道:“如今一更三点时刻执金吾便会鸣鼓知禁夜,若是将禁夜时辰往后绵延,使得商货流通,致使贸易发展,那么修建大坝的银两便可来日补上,国库必不至空虚之时。且,民间可多辟医馆、客栈等地界,既可收留灾民,为灾民谋福,亦可招收灾民为长短工,不仅减少灾民的数量,而且效率提高了,收益增长,一举两得。”
季羡舟一番话说完,老皇帝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季明越心中一紧。
“启禀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从众人当中走出来的是户部尚书,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竟然有几分呆滞之感。
季羡舟眯着眼睛看着他,十分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户部尚书从前是十分支持季羡舟的,可如今,季羡舟有一种预感,他总觉得户部尚书十分怪异,说不上来的怪异。
老皇帝扬了扬下巴,示意户部尚书说下去。
户部尚书恭恭敬敬地一鞠礼,说道:“臣以为,六殿下此举不可。”
“有何不可?”
户部尚书继续说:“自古以来,农耕为始,商贾为末,六殿下此举,莫不是贬农抬商,于法不合啊。”
果然,不出季羡舟所料,这户部尚书做出了反驳之举。
“陛下,臣亦有话,六殿下绵延宵禁,百姓礼法不说,于安全亦有问题,若是按六殿下所言,坊市便易疏于管理啊。”
“臣附议!”
“臣有话……”
“附议!”
“……”
季羡舟站在原地,抿紧了嘴巴,脸色略微有一些不大好。
这件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平日里站在他的立场帮他说话的人,就比如是户部尚书,此刻都站在了季明越的立场上面,整个朝堂几乎呈现出了一个一边倒的局势,委实不寻常了一些。
老皇帝的脸色甚至比季羡舟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季明越垂着眼眸,鞠了一躬,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六弟说得十分有理,当此关头,当以百姓为重,不必拘于礼节。”
季羡舟淡淡地看了季明越一眼。
老皇帝的脸色稍缓了一些,摆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季明越走出了大殿,瞥了季羡舟一眼,转身慢慢地走出了大殿。
然后无声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老皇帝本就是希望他和季羡舟相互压制,朝堂两分以决判出最好的决议,如今不知道闻人晞和青琊以什么办法,使得这些大臣们尽数站在了他的身边,老皇帝必定会有所疑虑。
他方才所为,绝不是多此一举。
这番下来,季明越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季羡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这些老臣全都站在了季明越的身边,压下心里头的疑问,一下朝,他立刻去了自己府邸的内院。
内院里万分安静,季羡舟没有安排其他的什么侍女到内院里面来,沧琰一向是不爱叫别人照顾她的,他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沧琰的好眠。
李云深成日与他从墓里头带回来的女子厮混在一处,季羡舟已经习惯了他不见人影了。
他慢慢地推开了门,沧琰还在睡着,浅浅地呼吸着。
季羡舟走了过去,倒了一杯茶,慢慢地贴近她的嘴边,润湿了她的唇,然后用内力将茶水引入喉咙,保证她的身体不至于脱水。
例行惯事一般,他坐在她的床边,就像是跟自己的老朋友在聊天一样,轻声唤了两声:“阿琰,阿琰。”
就当沧琰回答了一句:“我在呢,季羡舟,你怎么了?”
她确实还在自己身边。
季羡舟为她擦了擦脸,自顾自地说道:“阿琰,今日上朝之时,我总觉得大臣们十分奇怪。”
沧琰还在把玩着什么小玩意儿,听到了他的这句话,才将目光挪到他身上,偏着头问他:“怎么奇怪了?”
“原本站在我这边的大臣们,今日不晓得怎么了,全都站在了季明越的那边,我在想,是不是季明越他们又使了什么手段。”他缓缓地说道。
沧琰认认真真地听着,撑着脑袋说:“哎呀,这有什么的,我给你捏个法诀,你一看便知道了。”
季羡舟抿着嘴笑道:“你呀,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都成了这个模样了,可别硬撑着使用法术。”
“我没有硬撑啊,你看我,可不是好好的吗?”沧琰弯了眉眼,伸出手想要够着季羡舟的脸,“你才是,别皱着眉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都被你糟蹋了。”
“阿琰,阿琰。”
季羡舟哑着嗓子,看着还躺在自己身边的沧琰,忽然有一些哽咽了。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平下了心情,伸出了手,轻轻地捏了捏沧琰的脸,声音变得极轻,变得极为柔和:“快醒过来吧。”
快醒过来吧。
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沧琰还是没有醒过来。
季羡舟抿着嘴说:“阿琰,我吩咐厨房备下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若是醒来,我请你吃那些好吃的,你请我喝梨花酿,我们不醉不归,怎么样?”
这些话,他每天都要同沧琰说一遍。
然后他就抱着酒坛子,和自己不醉不归。
有时候酒量太好也不是一件什么太好的事情。
难得糊涂。
……
“你要怎么才肯放我走。”
归菡面前摆了满桌的菜肴,她却看也不看,脸色木然,说道。
李云深往她的碗里面夹着菜,却并未直接回答她:“这是你从前最爱吃的菜,不知道这个厨子做得怎么样,你要不要尝一口?”
归菡无动于衷,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他搁下了筷子,平静地问道:“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总是想要离开呢?”
“你本不必这样。”归菡说道,“我并没有要求你这般对我。”
李云深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沉默了半晌,他又问道:“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不想。”归菡说。
“……”李云深抿了抿嘴,重新拿起筷子,淡然说道,“那便算了,还是好好吃饭吧。”
归菡依旧一动未动,正襟坐着,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已经三个月了,离墓室那件事情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李云深就这样将她关了三个月,除了没有自由,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她不爱跟他说话,就像是一个木头一样,脸上永远都是木然的。
李云深也觉得,这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慢慢地给她夹着菜,说道:“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归菡终于挪开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小碗,端起碗,往嘴巴里扒拉了两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将碗里的饭菜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面。
“真乖。”李云深笑道,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她的头发。
笑容太勉强,他也始终是再也够不着她了。
李云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
他们之间的话题,除了离开,就只剩下了沉默。
李沉萦变得太多了,李云深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这一世的她平安喜乐地长大,绝不是这个性子。
而且,李云深发现了,李沉萦变成了一个半妖。
所谓半妖,就是以人的身躯,以各种奇缘巧合的方式遁入了妖族。
所以,在李沉萦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是从哪一个转世开始,李沉萦与妖族纠缠了起来呢?
不知道这个问题,李云深根本就无从查起,沧海桑田,谁又真的清楚当初所发生的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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