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淼心中忐忑,说不出来的心情。
听见李沉萦说自己是她的哥哥的时候,他心中涌出一阵喜意,李沉淼不由得按捺住了,只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李沉萦不大懂为什么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会问这个问题,她怔了怔,说道:“不是。”
哦,他刚刚看见了,她还带了一个孩子。
他抿了抿嘴:“你相公没有陪你来吗?”
“什么?”
什么相公?她似乎还没有成亲……
看见李沉萦这个模样,李沉淼咳了一声,说道:“你找你哥哥……所为何事?”
她犹豫了一会儿,没说话。
李沉萦不是一个能够对素昧平生的人说自己的事情的人,尤其是,她连这个人的模样都没有见过,更别说跟他说自己的事情了。
李沉淼看见她没说话,知道她自己究竟是在顾虑一些什么,也不勉强她。
但是他还是没有克制住,张了张嘴,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一些什么,但我确然不是什么坏人,有什么话你可以同我说。”
李沉萦思忖了一刻,问道:“你认识我哥哥?”
李沉淼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一句话,下意识想要点点头,却想起来自己还站在暗处,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她张了嘴,似乎是在措辞,犹豫了半晌才慢慢地开了口,“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只是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在别人眼里不是什么好人的话……李沉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了。
李沉淼低声笑了一声:“你哥哥……他在别人眼中可能褒贬不一,不过,大部分人会觉得他是个懦夫,还很有一些混蛋。”
听见这个不算是什么好话的评价,李沉萦微微有一些错愕。
离自己的期待相差甚远了一些。
“你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能否再问你一个问题?”李沉淼看见李沉萦没有什么反应,又补了一句。
李沉萦点了点头:“你问吧。”
“你觉得……”李沉淼扫了一眼这个房间,问道,“如今世道如何?”
“还能如何?”李沉萦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了,“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皆未肯活也。”
“未肯活也?”他的唇间辗转着这几个字。
李沉萦抬头看着他:“是无从活也。”
李沉淼抿了抿嘴:“应如何?”
“不如何。”李沉萦直截了当地说。
李沉淼有点儿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李沉萦是察觉到了他在看见他一般,继续说道:“当今圣上无能为力,无可避也。不如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现如今的北秦似乎也只能够这样了,李沉淼苦笑了一声。
他正欲继续说一些什么,这雅间的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李沉萦下意识转头去看,一瞬间脸竟然变得有一些白了。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见她。”
李沉萦一怔,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哪里,却忽然听见一些动静。
她将头转了回去,看向这个自始至终都在阴影中的人。
这个人走了出来,慢慢吞吞地说:“情之所至,不好意思了。”
李云深脸色有一些不好。
李沉萦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她记得这一张脸,虽然印象之中变得模糊得不能再模糊了,却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原来……她的哥哥已经跟她说了这么久的话。
李沉淼说完了那一句话,转过头看着李沉萦,搓了搓手,显得有一些拘谨:“沉萦……我……”
这么久没有见,再加上李沉萦早已不记得从前的事情,现在兄妹相见倒是有一些尴尬。
一瞬间,李沉萦有一些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
李云深倒是先开了口,一把拉过李沉萦,说道:“不管怎么,你且记住现在的身份,说出的话还能够反悔的?”
李沉淼还没有说话,李沉萦却先开了口:“是我找哥哥有事情,你不要怪他……”
李云深一愣,倒是没有想到李沉萦会替他哥哥说话,他沉了脸:“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找我。”
李沉萦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些日子我都没有看见你……”
这一句话李云深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
沐翎失踪了,留了一堆魔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给他,李云深没有办法一直待在李沉萦的身边。
李沉淼说:“我既是沉萦的哥哥,她有什么事情找我也是应当。”
李云深紧紧地抿着嘴,没有说话。
看见李云深似乎没有理由反驳的模样,李沉淼索性直接问道:“沉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般李沉萦一下子就想起来正经事情,站直了问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一个人?什么人?”李沉淼有一点儿诧异,心情还有一些复杂。
他还以为是李沉萦想起来了什么,特意过来找他的。
……想来竟然还有一些自作多情了。
李沉萦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孟之恒的父亲叫做什么,她稍稍露出了一分赧色,抬头问道:“那个,刚刚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男孩儿呢?”
孟之恒在楼下等着有一段时间,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只是默默地吃着东西,吃撑了,才放下了筷子,可也不敢离开这个位置,生怕李沉萦回来找他却找不见了。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李沉萦都没有的过来找他。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过来找他:“请问你是孟之恒吗?”
孟之恒点了点头,没敢说话。
“我们家公子请你上楼喝一杯茶。”
他跟着侍卫模样的人慢慢走上了楼,推开门,李沉萦在里面,旁边坐着两个男人,他都没有见过。
孟之恒讷讷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李沉萦站了起来,走到了孟之恒的身边,蹲在他旁边,问道:“你爹叫什么,约莫长个什么模样,你同这两个哥哥说一说?”
孟之恒看了一眼李沉萦,鼓起勇气一般说道:“我爹叫孟兴生,就……”他憋了憋,说道,“就下巴那边,有一颗痣。”
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位置。
李沉萦看了一眼李云深,又看了一眼李沉淼。
李云深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是不大愿意出手管这件事情。
李沉淼微笑着点了点头,招了招手,一旁的随从上前来了,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那随从便出了雅间,再也不见了。
李沉萦看见那个随从走开了,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想来又李沉淼的帮忙,孟之恒的父亲便很快可以找到了。
“你们在城都里面住在哪里?”李沉淼问道。
李沉萦说:“就住这件客栈吧。”
李沉淼便说道:“既然已经见到了我,不如就同我住在一起,你我好歹兄妹一场,我总不能让你住在这么差的地方。”
……李沉萦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这个客栈。
这可是城都里面数一数二好的酒楼啊。
她还未说话,李云深便说:“你可以和这个孩子住在一起,但是李沉萦,我必须带走。”
李沉淼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李云深横了他一眼。
他便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若是此时此刻带着李沉萦回皇宫,难免让她记起一些零碎的事情,而这一些零碎的事情都是他们不愿意叫李沉萦想起来的不好的记忆。
而且皇宫之中人多嘴杂,就算李沉淼已经将整个皇宫之中的人差不多都换了一边,但是总是人言可畏。
他可不愿意给李沉萦带来伤害。
这么算来,跟李云深走,是对李沉萦最好的方式。
李沉淼坐了下来,艰难,却轻描淡写地说:“你说得很对。”
李沉萦错愕地看着李沉淼。
似乎不敢相信李沉淼就这么妥协了,就这么让云深带走自己。
虽说不过刚刚见面,这个李沉淼对她到底什么态度其实一眼便可以看出来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么久没有见,李沉萦需要他帮忙,即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此大费周章的事情李沉淼都没有找借口拒绝,在李沉淼的心里她这个妹妹一定是处于很重要的地位的。
可又是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妥协了?
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似乎都有事情瞒着她。
孟之恒一听自己要跟着面前这个男子走,要和李沉萦分开,一下子心里便揪了起来,他赶紧抓住李沉萦的衣袖,说道:“沉萦姐姐,我不要一个人……”
他现在最熟悉的人也就只有李沉萦了,在这个他从未来过的都城,所有的事情都是陌生的,唯一一个熟悉的也就她一个人。
若是李沉萦要走,他怕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李沉萦察觉到了孟之恒的抗拒,她站了起来,说道:“我要等到阿恒找到他的父亲,我就回去。”
李云深抬眼看着她:“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他的模样平静,语气也是波澜不惊,说出来的话却宛如惊涛骇浪。
李沉萦摇了摇头:“我说过了,等阿恒找到他父亲我就……”
“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了。”李云深的眼神倏忽冷了下来。
第三次?
李沉萦错愕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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