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记看到许一山来了,招招手道:“小许啊,快过来坐。”
许一山心生感动。心想,自己与王书记才一面之缘,他居然能记住自己,并准确说出他的姓。
一把手王书记日理万机,他这么个小人物在他的生活里完全不值一提。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根本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到他。中部省近十年来发展非常迅猛,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其中GDP己经跻身全国前十。
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成就。毕竟,中部只是一个内陆省份,不沿边,不靠海。只能靠自身能力杀出一条血路。
王书记领导能力很强,性格刚毅。他就像走内家功套路的武术大家,不事张扬,却招招凌厉。
王书记主政中部省八年,算是在这个位子上坐得比较久的老领导。
许一山诚惶诚恐,恭敬地走到王书记跟前,低声说道:“首长,打扰您了。”
王书记哈哈大笑,道:“小许,是我打扰你,不是你打扰我。”他指着杜婉秋说道:“婉秋给我反映了一个情况。所以,我请你来聊聊。”
许一山内心慌乱,面对大首长,他大气都不敢喘。听到王书记的话,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向首长汇报清楚?
可是王书记却一直不问论文的事。而是问起他对衡岳市的一些看法。
“小许啊,听说你过去在基层工作?”
“报告首长,我原来是水利局的,后来去了我们县洪山镇担任副镇长。”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王书记摆摆手道:“你们基层的同志辛苦了。没有你们的付出,哪有全省上下齐心协力谋发展的今天。基层的同志工作复杂啊。”
许一山嗯了一声,内心的惶恐变得感动起来。王书记位高权重,心里却惦记着他们这些奋斗在基层的同志,这样的好领导并不多见。
杜婉秋去泡了茶来,坐在一边安静地听两个男人的对话。
此刻,她乖巧得如同不谙俗世的小姑娘,扑闪着她的一双大眼睛,眼睛里尽是崇敬的目光。
王书记与许一山的话题从社会建设聊到经济发展。他谈锋很健,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清晰透彻。王书记看问题的眼光很毒辣,他指出许一山所在的衡岳市,目前存在着严重的内部不团结的事实。
“衡岳市是本省第二大地级市,人口基数,工农业基础,交通设施和社会经济规模,都居全省举足轻重之地位啊。”王书记喝了一口茶,叹道:“有些情况我是早该重视了。小许啊,今天我们的聊天,算是自己人随意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许一山小声回他道:“请首长放心,我不会有心理负担的。”
“小胡去你们衡岳市也有一段时间了。”王书记突然提到了胡进,“小胡这人还是很有干劲的。为人正直,敢说敢做。但是,你们衡岳市就是一团棉花嘛,他力气再大,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起来。衡岳市的情况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衡岳市的领导的讲话,心里就会忍不住地笑。
没错,衡岳市虽然是全省第二大市,历年以来,政治主官都是从本地干部当中选拔,很少有外地干部调入。
本地出身的干部担任本地主官,有利有弊。
利在他们熟知本地情况,能快速掌握治理方向和目标。
弊在因为领导出身本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于是会滋生出来无数人情案。而且本地出身的领导眼光存有一定的局限性,很难让他们接受新鲜事物。
富嘉义算是第一个空降衡岳市的领导干部。他履职衡岳市,就像一股飓风一样横扫了衡岳市沉闷的官场气氛。他在任时,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拿下了许多阻碍他前进步伐的本土干部。由此得罪了不少人。
富嘉义时代,衡岳市出现了少有的繁荣景象。单从他扩城的举措就能看出来,他的眼光要比过去的一批人看得远得多。
“嘉义这个人,是自己没把握住自己。”王书记谈话的跳跃性很大,“我们当政者,在两个问题上绝对不能出错。一个是经济,一个是美色。”
“人嘛,都有贪欲和占有欲。一个人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必将走向灭亡。”王书记语重心长道:“小许,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走稳。一个人只要出了一点错,人生就会被打上疑问号。特别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一山使劲点头,“首长,我明白。”
“嘉义在衡岳市时,最大的困扰就是没有很好地处理好各种关系。他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与他个人不无关系。”王书记叹气一声,“也怪我,没有及时阻止和教育他。”
一边的杜婉秋突然说道:“许一山,富嘉义原来是我爸的秘书。”
许一山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他见过富嘉义几次,对他的印象谈不上好坏。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富嘉义不是一个挟私报复的人。
有一件事他从来不去多想。那就是他当初不顾一切炸了洪桥后,有人在富嘉义面前提议,要求对他采取纪律手段。但是茅山县担任都以为他许一山会倒在炸桥这件事上。没想到后来对他的调查不了了之。过了很久,他才从老董哪里听到一些消息,原来是市委书记富嘉义保护了他。
王书记的聊天似乎漫无目的,一直没听到他聊到主题性的问题,也是许一山心里最关心的一件事,那就是论文撤销案。
“哦,对了。我听婉秋说,她原本是邀请了你与我们一道回老家的。不知道你后来为什么没来?”
许一山脑袋轰地一响,他抬起头去看杜婉秋,似乎想杜婉秋帮他解释。
杜婉秋却对他视若不见,垂着头在看她的手机。
“你没来,来了一个程子华。”王书记打着哈哈说道:“婉秋好像对子华很有成见嘛。”
杜婉秋闻言抬头,浅浅一笑道:“爸,程子华这人城府很深。”
“男人嘛,当然有点城府好。”王书记微笑着道:“一个人没有点城府,就会像一张白纸。”
“我觉得白纸好啊。”杜婉秋道:“至少,没有被污染,是写字还是作画,都有发挥的空间。”
王书记将头转向许一山问:“小许,你的看法呢?”
许一山一愣,他实在是说不清人究竟是一张白纸好,还是一张写满了字,画满了画好。
“谈谈你的看法吧。”王书记和蔼地笑了笑道:“说错了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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