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就像龚伟身后长出来的一根尾巴一样,在龚伟离开衡岳市后,就形影不离伴随在龚伟左右。
龚伟明确表示,不让沈望跟着他。但沈望无论龚伟暗示还是明示,他都笑嘻嘻地表示,在股份转让未完成之前,他一步都不会离开他。
沈望不离龚伟半步,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完不成聂波交给他的任务,衡岳市将会对金属回收仓库起火的事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聂波当着他的面警告他,根据侦查,衡岳市已经全面掌握了沈望指示手下纵火的证据。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随时都可以将他绳之以法。
沈望审时度势的知道,衡岳市要拿他,已经不会有任何顾忌。毕竟,龚伟都被他们拿捏得不差分毫。
作为龚伟在国内的白手套,沈望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他只有与许一山配合,争取将功赎罪。
世纪晶石公司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黑暗,龚伟这只隐形的黑手操纵着公司上市,再操纵股票市场,从中牟取巨额利润。这每一步,都是他沈望亲自走过来的。
龚伟就像一只贪婪的巨兽,一口一口将世纪晶石吃得只剩下一副躯壳。
在龚伟提出将所持股份全部转移给沈望时,沈望知道,龚伟这是要将他抛弃了。股份转移到他身上,他必须为之付出沉重代价。
首先,世纪晶石会很很快暴露出财务困境,等待他的就是退市。
其次,在调查当中,世纪晶石的问题都会浮出水面。而这些问题,随便拎一个出来,就可以让他沈望永陷牢狱之灾。
这一切,都是许一山下了一着险棋。
聂波控制住沈望,沈望紧随龚伟,不让龚伟离开他的视线。从而保证龚伟脱离不了许一山的掌控。
说是险棋,是他们担心沈望会不会破釜沉舟,帮助龚伟逃离许一山的掌控。
在龚省长暗示许一山,他在生日这天想见到自己儿子龚伟的时候,这场斗智斗勇的戏便拉开了帷幕。
在省城龚省长的家里,龚辉父子相对而坐,沉默无声。
门外,沈望就像一条看门狗一样,蹲在龚省长的家门口,眼巴巴着看着紧闭的门。
“小伟,你瘦了。”龚省长打破沉默,他脸上浮现一片慈祥的微笑,伸手想去抚摸儿子的脸。
龚伟心里一酸,主动将脸凑到父亲手边。
龚辉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摸了上去。
父子俩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龚省长湿了眼眶,龚伟突然哽咽出声,泪流满面。
龚伟十多岁就出了国,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在国外。虽说他的家庭条件不会让他像其他人一样过艰苦的日子,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父子俩聚少离多,很少像现在这样两人对坐。
“你长大了。”龚省长感慨叹道:“这些年,你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不过,我很欣慰,你能在国外扎下根,出人头地,没丢我的面子。”
龚伟笑了笑道:“爸,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因为我是您的儿子啊。”
龚辉也笑了笑,缓缓道:“小伟,这次你回去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以后,你要孝顺你妈。”
龚伟使劲点头,“爸,您放心。”
龚辉长长叹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话不多,内容却极其丰富。龚省长就好像在向儿子交代后事一样,他语气沉重,一字一句里,饱含浓浓的父子之情。
龚伟拿起纸巾将泪擦干,小心翼翼地说道:“爸,难道他还能压得住你?他不仁,我们没必要有义。一个农民子弟,还能飞得上天去?”
龚伟的脸上写满了不屑,眉宇间露出一丝杀气。
龚省长摇了摇头道:“小伟啊,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很多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瞧不起对手。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世界尽在我掌握当中。这种骄傲自大的心理,常常是失败的最大原因。你啊,高估了自己,小瞧了他人。”
“我就是瞧不起他。”龚伟轻蔑哼了一声,“一个沐猴而冠的家伙,真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啊。”
“你啊,就是自负。”龚省长缓缓摇头道:“小伟,你要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这件事,你要慎重啊。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手里究竟掌握了我们多少东西。”
“爸,依我看,我们再不能心慈手软了。既然别人不想让我们活,我们还有必要瞻前顾后吗?他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不都在你的掌心里跳舞吗?他还能上天?”
“此人不可轻视。”龚省长指了指门外道:“门口这人,你以为他真的是因为股份们转让的事?你就没觉得这是人有意安排的?”
龚伟冷哼一声,“我早就猜到了。”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好了,等我回去后,我就会强力反击。”龚伟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许一山就是长着三头六臂,我也会让他跪地称臣。”
龚伟分析,许一山的目的就是逼他将商业银行的存款吐出来。而且他也能敏锐地感觉到,许一山在对待这件事上的慎重和顾忌。
按理说,他被许一山诱骗回来后,许一山完全是可以采取司法手段将他拿下的。但他没这样做,而是有限度地保证了他的自由。
他和许一山之间,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角逐。
许一山的做法,恰好证明他没把路全部堵死。
“这个人不像一般人。”龚伟苦笑道:“不贪财,不好色。”
龚省长点了点头道:“是啊,若是为我所用,就是一把利剑。遗憾的是,这人不是随便哪个都能控制得了的。据我观察,目前还没有谁能左右他。”
“他不是陆的三驾马车之一吗?他是陆的人。”
龚省长摇头道:“不,他不是任何人的人。他有主见,脑袋里就一根筋,难对付啊。”
龚伟笑嘻嘻道:“爸,你还拿不下他?随便找了理由,他就翻不了身啊。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拿不住他,他就拿住我了。”
“没那么容易的。”龚省长微微一笑。这句话里,究竟是说他拿住许一山不容易,还是在说许一山拿住他儿子不容易。或许,这本来就是一语双关。
“这里的事,你都不要管了。”龚省长缓缓说道:“你今晚就离境。我都安排好了。”
龚伟使劲点头。他突然起身,走到父亲跟前,双膝猛地跪下。
龚省长没有去拉他,而是结结实实接受了儿子磕的三个响头。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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