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市。
老城区。
天道观外。
无数人围在天道观前，看着一辆辆挖机发出轰鸣，推开古旧的青砖围墙，驶入观中，脸上难掩喜悦激动之情。
“终于拆迁了？太好了。”
“可不是，1赔1.5呢，还全是电梯房。”
“要不是这个挨千刀的钉子户，前两年就该拆了。”
“天道观同意拆迁了？”
“同意啥啊。我表舅的同学的儿子的老师说那天道子因为违规违纪被去除道籍了，都不是道士了，还能霸占着天道观当钉子户？”
“我就说嘛，一看那天道子就不像好人，还说什么天道观镇压万千妖魔，一但拆迁，必将生灵涂炭。我呸。不就是想多讹点钱嘛。”
......
人群之后。
一头长发，身穿休闲装，年近四十，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林跃默默站立。
怀里抱着木质骨灰盒，眼睛从身边一名名熟悉或陌生的人身上扫过。
他刚出生便被遗弃在天道观门口，上一任天道子收养了他，并收他为徒。
十六岁时，师尊过世，他继承天道子道号，同时也继承了天道观。
二十多年降魔卫道，林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脱下道袍，被赶出天道观。
要不是他坚持，恐怕连师尊的骨灰都无法带走，被混在拆掉的垃圾之中丢弃。
“师尊，值得吗？”
林跃喃喃。
十六岁那年，师尊和域外天魔大战，惨胜而归。
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师尊，林跃也曾经问出这个问题。
他现在还记得师尊的回答：“当穿上这身道袍，除魔卫道便是一辈子的责任。我无悔。”
眼中有了些许的晶莹。
良久，林跃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师尊，时代已经变了，人们不再惧怕妖魔鬼怪，唯一怕的只是穷。曾经你救过的孩子，在骂我们挡了他拆迁的路。
曾经你百般维护的道门，如今为了钱，开除了我的道籍，要将天道观夷为平地。
脱下一身道袍，这份责任还在吗？”
周围有人开始对着林跃指指点点，声音虽小，却听分明。
他们在幸灾乐祸。
开除道籍，收回道观。
拆迁款自然算不到林跃的头上，为数不多的遣散费，让一朝暴富的人心中滋生了无穷的优越感。
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居高临下。
林跃再次摇头，抱着师尊的骨灰远去。
长长的叹息，被金钱的光芒掩盖，传不入众人耳中。
看着他的背影，众人脸上的笑容更甚。
曾经那个被师尊救下的孩童牵着自己的孩子，对着林跃远去的方向吐了口浓痰。
“呸，傻叉。”
......
随着房屋的倒塌声。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堆积起朵朵乌云。
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阴冷气息，从地面丝丝渗透而出。
巷子中无人居住的房屋窗前，莫名垂下一道惨白人影。
人影随着吹入破窗的冷风不断晃动。
脖子上麻绳扭曲，青黑色的脸渐渐转向天道观的方向。
沙哑阴森的声音响起：“天道子又想把我们骗出去？我才不上当呢。”
说完，麻绳升起，将人影拖入长满蛛网的天花板之中。
.......
滨海湖。
平静的水面突然激起无数漩涡，湖底的淤泥被搅动。
原本清澈的湖水瞬间变成泥水，隐隐有白骨起伏其中。
深不可见的湖底之中。
无数长发犹如地面生长的水草，随着水流疯狂晃动。
一口血红的棺材被长发拥出地面。
下一刻，棺材打开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搭在棺材边缘。
眼看着棺盖就要被掀开，巨大的鱼尾凭空出现，压在棺盖之上。
“不要上当。”
水流带着威严的声音围绕在血棺周围。
血棺微微颤抖两下，缓缓闭合，再次沉入湖底无数长发之中。
鱼尾用力摆动，只看到巨大的阴影瞬间消失。
水面渐渐平息，无数的淤泥再次沉淀。
清澈的湖水恢复如初。
只留下岸边惊讶拍照的人群。
......
天上人间。
正在睡觉的女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道观的方向，打了个哈欠。
“又来，这天道子隔几年就钓次鱼，再傻的鱼也学乖了。”
不屑的说了一句，女人拿出电话。
“告诉姐妹们，别乱想，好好休息，今晚还有订房呢。这段时间拆迁，不少人一夜暴富，没把他们榨干前，哪还有时间去管什么天道子不天道子的。”
等电话挂断，女人翻了个身，巨大的白色狐尾盖在自己的身上，很快传出微微鼾声。
同样的一幕幕，在各个地方不断重复。
除了笼罩临海市的厚重乌云外，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
拆迁办，肥头大耳的陈主任强压着兴奋。
看着对面沙发上的老道。
“唐真人，刚才领导来电话了，对我们现阶段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多亏唐真人，天道观的拆迁款，会很快转到真人的账户里。今晚我请客，还请真人务必赏脸。”
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唐峰抿了口茶：“天道子宣传封建迷信，借机敛财，出入藏污纳垢之地，有违我道门法规，我们还得感谢陈主任提供线索，让我们能一举揪出这道门害群之马呢。哪还敢让陈主任破费。”
陈主任眼睛一转：“话说回来，其实我也不清楚那天道子常去的天上人间到底是不是藏污纳垢之地。真人火眼金睛，你看是不是去上一趟？
要是确定那是藏污纳垢之地，我也好上报，铲除这污垢之地。”
唐峰沉吟点头：“陈主任为国为民之心，老道佩服，那今晚老道便陪主任去上一次。”
“哈哈哈，那就麻烦唐真人了。真人，我们去看看天道观的拆迁情况？”
“自然。”
两人说笑着离开。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墙边博物柜上，一个巨大的三足金蟾雕像嘴巴动了动，发出疑惑的声音。
“天道子越来越不当人了，竟然买通陈主任和这个老道士想要骗我们出去，哼，我们才不会上当呢，是吧？”
紧闭门窗的房间中一股刺骨寒风吹过。
墙壁裂开指宽缝隙，缝隙中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万一是真的呢？”
三足金蟾咧嘴：“上次那鬼母也相信天道子被车撞死了，然后现在连骨头渣都不剩。”
血眼转动：“我还是想试试。”
三足金蟾露出尖利的牙齿：“你想死就死远一点，要是敢将天道子引来，我现在就吃了你。”
“放心。我也没傻到自己动手。他们今晚不是要去天上人间么。”
血眼消失，墙壁上的裂缝缓缓闭合，一滴鲜血被闭合的墙壁挤出，顺着墙壁不断滑落。
最后落在陈主任挂在墙上的外套上。
血迹渗入外套，消失不见。
看着这一切，三足金蟾眼睛眨巴两下：“这次肯定又是天道子的阴谋。这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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