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江念缨敛容正色立于“公明廉威”的匾额之下。
她傲骨铮铮,坦荡浩然的模样竟让秦长卿不由得心头剧颤!
在那双清冷凛冽的眼眸之下,他所有的不堪,几乎无所遁形。
“依照大豫律例,犯偷盗之罪,处断指之刑,罚交赃款,收监入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触犯律法还未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凭什么带他们走!”
江念缨掷地有声,她要告诉秦长卿,这不是徇私,哪一条不是秉公处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堂外的百姓,也自发站成了一堵人墙。
都等着问他们的罪!
看他们伏法!
面对重重压力,秦长卿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目光闪烁,许久才恨恨的吐出一句。
“是不是也要他们下跪认错,你才肯网开一面?”
“堂堂县主,就可这般仗势欺人?”
网开一面?
真是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大将军!
那么她的三哥呢,他宁可包庇这两个屡教不改的恶徒,却在那个时候,大义凛然的把她三哥送去敌营!
虚伪得叫她恶心!
江念缨冷冷的笑了,她一个眼神示意,立刻有侍卫上前狠狠踢向秦长卿的膝盖!
他瞳仁一颤,如雷击一般的疼痛从腿上传开,高大的身躯砰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那张俊脸瞬间煞白,他僵硬的抬起头,便见江念缨居高临下,气势摄人!
“秦长卿,你记住,若本县主不高兴了,你连跪着求饶的资格都没有!”
“把两位姑娘带上来!”
江念缨一声令下,众人只见两道柔弱可怜的身影出现在公堂之上,其中一人身穿丧服,另一人还戴着帷帽。
秦长卿眉头一蹙,哪还顾得上疼痛,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民女玉莲,状告秦家二爷,在赌坊里与民女夫君发生口角,将他活活打死!”
“奴家翠娥,原是百花楼女子,今日状告秦家三爷,专横霸道,毁我容貌!”
她将帷幔摘了下来,瞬间露出一张满是烧痕的小脸!
翠娥声音哽咽,却饱含浓烈的恨意,“他说自己的侄儿是立了功的大将军,不满奴家接待别的恩客,便拿蜡烛烫奴家的脸,甚至……”
只见她撩开衣袖,两条手臂上纵横交错的鞭伤令人触目惊心!
在那两道恨不得同归于尽的视线之下,就连秦长卿也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念缨眸色阴沉的睥睨着他。
“听清楚了?她们一个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一个是卑微无助的青楼女子,你们秦家却以军功相压,使她们伸冤无门!”
“是谁仗势欺人?现在,你还敢不敢求我网开一面?!”
话及此处,满堂哗然,谴责声不绝于耳!
“不!不是真的,长卿,你不要相信她们!江念缨太恶毒了,她这是要置我们秦家于死地啊!”
“二叔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赌了,真的!救救我,救救我!”
“唔!唔唔唔……”
哪知道,方才被吓昏过去的秦峰猛然惊醒,竟爬到秦长卿身边,死死拉着他的袖子。
就连被割了舌头满脸血泪的秦山,都疯狂的摇着头,也想狡辩几句!
这一刻,秦长卿的心彻底冷了。
将军府光鲜亮丽的外衣之下,竟这般阴暗龌龊!
明明他也想光明磊落,也愿坦坦荡荡,可为什么,江念缨逼他,平瑶逼他,就连两位叔父,都让他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秦长卿脸色惨白苦笑一声,无比缓慢的抽回袖子。
他的眼中只剩无尽灰败,哪还有方才想要据理力争的架势。
屈辱,不甘,愤慨,各种情绪不断的撕扯着他!
可是,他却不得不做最后的挣扎。
“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念缨冷冷看他,“他们罪大恶极,咎由自取!收监入狱之前,我要他们的一双手,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秦长卿瞳孔剧颤,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而秦峰和秦山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县主!县主!二叔知道错了,你给二叔一条活路,二叔不会让长卿和平瑶成婚,你相信我!”
“唔唔!唔唔唔唔!”
众人只见先前还在公堂上谩骂叫嚣的两名男子,此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冲开侍卫的阻拦。
他们像两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匍匐到江念缨脚边连连磕头。
然而,她毫不犹豫一脚踹开。
“你们罪孽深重,还想求我宽恕?”
“丧心病狂的畜生,只能杀,不能渡!”
“大人,行刑吧!”
很快,秦峰和秦山立刻被拖到角落,架上了断指铡!
秦长卿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连呼吸都快忘了!
“不不不!不要——啊啊啊——”
伴随着两道凄厉的惨叫,十根手指被齐齐斩下,那温热的血液正巧溅在了秦长卿脸上!
在百姓们胜利的欢呼声中,秦山和秦峰几乎昏厥,狼狈的两人很快被拖了下去,地上只留下几道斑驳凌乱的血迹!
结束了吗?
秦长卿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的灵魂好像被拉扯进无休止的梦魇之中,不断的重复着耻辱与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每跨出一步,都觉得那么不真实。
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那些静默的视线却满带讥讽,厌恶与恐惧!
秦长卿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眼前的一幕猛地在他心口刺了几下。
“多谢县主为民女夫君伸冤!”
“多谢县主,奴家大仇得报,就算是死也甘愿了!”
那两名女子被扶了起来,而江念缨却把秦长卿好不容易才筹来的银票,足足二十五万两,全部交到了她们手上。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他说,平瑶不会贪她的银子,会拿聘礼去犒劳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当替江家的过错恕罪了!
原来,她并不是斤斤计较。
她也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至始至终,跳梁小丑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着,秦长卿几乎要落荒而逃。
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惊呼。
“看,那不是萧大将军吗?”
“萧大将军难道是来寻县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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