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是城阳侯府中正在不停印刷传单的下人。
“葭玥姐,那位可是宋扶宋大人?”
林葭玥伸着脖子望向铺外,只见果真是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宋扶。
“是他,看来方才入宫之人确有宋蓝安。”
她今日刚从宫中出来,就赶忙支了铺子中的人去宋府寻找明湘,并将宋挽的信物同涑河一事告知。
如今看来宋府已有动作。
江星自出生后,便从未出过城阳侯府,今日第一次出门便遇见这等场面心中不由有些怯意。怀素站在她身后,轻轻抚摸着江星的发小声说了句五小姐莫怕。
“怀素,你去告诉老夫人让她莫如此声嘶力竭的喊,做做样子便可,我们还需引来更多的百姓。”
她怕江母身子撑不住,未到天明便倒下。
怀素轻轻点头,想了想拿起林葭玥先前准备好的麻衣孝帽穿在身上。
正准备走出铺子的时候,怀素站在门槛下回眸看着她:“林姨娘,你同侯爷于涑河相识,可否告知怀素那处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林葭玥将目光自宫门处收回,看着怀素眉心紧锁:“是个荒凉的穷地方,吃不好睡不好照比上京差得远了。”
也不知怀素怎得突然问起了这个,她心下不耐,继续抻着脖子看向外头。
随后她朝身后管事道:“去,去给我找上京给人做白事的班子,将那些个哭丧、吹号、吹唢呐、奏哀乐的都给我喊来。”
“皇帝一日不出兵增援涑河,整个上京就别想有一人睡得着!”
她一脸肃色,誓要将狗皇帝逼出来给城阳侯府一个交代。
“林姨娘这是要……”
“问那么多做什么?江妃娘娘惨死敌手,咱们府上还不能祭奠了?”
一手扶着肚子,林葭玥一手将已经干硬的点心死命往口里塞。
她如今饿得快,却吃不下,正噎得难受时江星递来一杯温茶,轻轻抚着她的背。怀素皱眉道:“你如今身子重,还是早日回府中歇着为好。”
“管不得那些了。”
将口中点心咽下,林葭玥又开始指着那拓印传单的下人将东西都收拢进竹筐,趁着天色黑正好可寻个高处撒向上京。
如今风大,她希望明日一早便将狗皇帝罪状书铺满所有街道。
怀素见她忙得抽不开身,微微勾唇转身走向宫门处。
“老夫人累了,让奴婢来。”
她跪在江母身边,接过江母手中的纸钱一点点丢入黄铜盆子里。
怀素道:“林姨娘说得对,若不闹出些什么来,圣上不会重视亦不会派兵去涑河救侯爷的。”
江母粗哑着声音,面上因哭喊了一夜而显得异常苍老。
“圣上这是要绝了我城阳侯府的根啊!”
“不会的。”
怀素语气温柔,轻声安慰江母。
“总归有办法的。”
宫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先前还有些人对那纸笺之上的言辞有所怀疑,可宫中始终未有任何响动,有那晚来未能入宫的臣子,一直在宫外求见江妃娘娘也无人出来应。
宫门处愈发寂静,渐渐的众人都知传言怕是为真。
远处巷子里忽而传来刺耳诵经送葬声,怀素见那嘈杂之音越来越近,转身道:“城阳侯府待怀素有恩,怀素无以为报,今儿……”
“便算成全奴婢了。”
江母愕然抬头,怀素微微一笑:“若侯爷回来,老夫人可能帮奴婢带句话给侯爷?”
“你说。”
二人面上都已落泪,怀素看着江母,心中有万般言语此刻却不知应从哪一句说起,许久后才低声道:“望夫人帮奴婢转告侯爷,怀素……不悔。”
她站起身,走向守城将领身边大声道:“城阳侯府妾江门于氏,求见圣上!”
那禁军头领大呵一声:“宫门禁地,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城阳侯府妾江门于氏,求见圣上!”
每说一句,怀素便向前逼近一步,守门将领抽出腰间佩刀,寒光映在怀素面上却是未能阻止她半分。
“城阳侯府妾江门于氏,求见圣上!”
“站住。”
“我城阳侯府效忠朝廷百年,已故老侯爷边关对敌战死沙场,妾身夫君与敌国对战生死不知,圣上为书虚名绝我忠臣良将满门,我城阳侯府……”
“冤!”
女子凄厉之声划破长空,宫门前众人瞬时哑然。
怀素说完这句,猛地向宫门冲去,那守城将领手起刀落,怀素瞬间人头落地,只余下满地热血。
夜风袭来,一阵浓重血腥味传来,挤在宫门前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声响。
“怀素!”
江母痛哭流涕,跪爬到怀素尸首前哀嚎不止。
“皇帝昏庸无道、寒天下学子赤诚之心惹天怒人怨,沈丛邑他不堪为君。”
径山书院的一众学子里,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一句大逆不道之言。这一声好似泼入滚沸油锅中的一盆冷水,瞬间噼里啪啦炸得宫门前众人再忍不住心中愤懑。
苏榭看着江母跪地磕头,头破血流的模样亦心生不忍。
他喉间一动,又爆呵一声:“我们乃天子门生,宫中禁卫不敢对我们动手,冲,今日便是横尸于此咱们也势要见到圣上。”
“咱们代天下学子问问圣上,我东宁百姓的命,于他心中到底算得个什么?”
苏榭说完,一群学子紧紧向前拥去,挤得守宫门的众多禁军齐齐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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