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的我却宁可没有醒来。

我以为我可以很好地消化掉这件往事,毕竟这事儿发生时我只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么爱我的父母是养父母。

我的身世,如此不堪。

而我的亲生父母,他们的结局又是那么的凄惨。

我甚至不知我的亲生父亲姓甚名谁,只知道那些从未设想过的往事,如今却如利刃般,一遍又一遍地在我心头划过。

我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只要我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然而,娜兰担忧的目光却像一道光,刺破了我的自欺欺人。

她在我身边喋喋不休,但我却无法回应她的关怀。

这时,边太医端着药汤走了进来,他看到我醒来,脸上露出了喜色,将药汤放在一旁,开始为我诊脉。

他轻触我的额头,试了试体温,然后微笑着说:“还在发烧,但脉象已经强劲了不少。”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但我却像是置身世外,无法感受他的情绪。

他细心地吹凉药汤,然后喂我吃药。

但我却希望这病痛能持续更久一些,因为只有这身体的疼痛,才能稍稍缓解我心中的痛苦。

边太医看出我的抗拒,他转向娜兰:“娜兰,去熬些稀粥来,雁心醒了,需要吃点东西。”

娜兰被支走了,屋内只剩下我和边太医。

他放下药碗,紧紧握住我的手。

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有了一丝反应,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眼中含泪,轻声述说着:“雁心,当年我抱着你从火堆里爬出来,一路屋梁崩塌,火星四溅。我曾以为我们会死在那场灾难中,但幸运的是,我们都活了下来。”

看着他那满含无尽悲痛的泪眸,我的心湖再度泛起涟漪。

那时,我尚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而他,却亲眼目睹了那场浩劫。

他的亲生父亲也在这场大火中永远地离他而去。

他内心的痛苦应该远甚于我。

我颤抖着嘴唇,声音几乎沙哑得听不见:“对不起。”

他眼中泪水闪烁,却微笑着说:“傻雁心,你向我道歉做什么?”

我思索片刻,再次开口:“谢谢。”

我的喉咙仿佛被锐利的刀片划过,每一次发声都让我感到疼痛与颤抖。

他轻轻端起一杯温水,细心地用勺子喂入我的口中,轻声说道:“你烧了两天,嗓子一定很不舒服,先喝点水润润。”

我喝下两口水,顿觉喉咙舒适了许多。

他放下水杯,再次紧紧握住我的手,温柔地说:“雁心,那些往事与你无关。你现在有疼爱你的阿玛、额娘和弟弟,他们就是你的家人。而且,你还有我。当年我们一同逃离了那场灾难,未来的风雨,我会与你一同面对。”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无法想象当年那么年幼的他是用怎样的勇气和意志救我出来的。

“和我说说当年的事吧。”我哑沉着声音说道。

他宠溺地将我额头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紧紧握着我的手道:“好。”

他缓缓说道:“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跟着我爹,听他讲述药理和病症。

我启蒙得很早,四岁时就能背诵许多药名,所以爹对我也寄予了厚望。

有时候他还会带我一起出诊。

那天,他照常去庄子上出诊,我缠着他要一起去。

他拗不过我,便带着我上了马车。

到了庄子上,正好赶上你生母生产。

爹让我在院子里玩,不要进屋。

过了会儿,我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还有老妇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对话,说生了个女儿。

我好奇极了,想进去看看刚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但被爹拦住了。

他告诉我不能进产房,让我在外面待着。

可我不听,趁他不注意,偷偷跑了进去。

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妇人躺在床上,旁边是一个粉色的襁褓。

我凑近一看,里面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孩,长得可真丑。”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笑了。

我瞬间意识到,那个皱巴巴、丑丑的小孩不就是我吗?

我也跟着笑了笑。

他继续道:“那时候我太小,不懂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还在想这么难看的小女孩,会不会没人喜欢。可谁能想到,她长大后会变得如此美丽。”

我愣了愣,觉得脸更烫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这时,我爹忽然进屋,我害怕被他训斥,便藏到了旁边的小柜子里。

爹带着那个年轻男子进来看孩子,那男子抱了一会孩子就将它放入摇篮中,然后出去安排稳婆离开。

爹在屋子里查看产妇的情况,这时又有一个男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爹紧张地叫他安亲王,让他不要着急。

但那男子情绪激动,大声质问爹发生了什么。

爹解释了几句,却被安亲王一把推倒,撞到了桌子,晕了过去。

我吓得在柜子里不敢出声。

随后,那个年轻的男子跑了进来,跪下认罪。他向安亲王坦白了事情的经过,承认他是婴儿的父亲。

安亲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愤怒之下,一剑刺死了他。

之后,他坐到床上,抱起那个昏睡的妇人,痛哭流涕。

那妇人醒来后,看到安亲王,两人相拥而泣。

他们哭了好一阵,安亲王叹息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已经退让了,为何还要逼无辜的人走到这一步。

说着,他点燃床前的帷幔。

他拿出匕首结束了那个妇人的生命,然后紧紧抱着她,将匕首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他们都死了,我从柜子里出来,奔向父亲的身边,声嘶力竭地呼唤他,试图唤醒他沉睡的身体。

就在这时,摇篮中的婴儿开始啼哭,那稚嫩的声音在火海中显得格外凄厉。

我迅速走过去,将婴儿从摇篮中抱出来。

火势已蔓延至屋梁和窗棂,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火海。

我紧紧抱着小婴儿,蜷缩在父亲的身旁,身体不住地颤抖。

那一刻,我深感绝望,我想我会烧死在这场大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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