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小厮焦急地跺了跺脚,用眼神期待着他赶紧作完这首诗。
崔玺今晚本就不多的灵感,骤然消失,根本月不下去。
干脆蹬蹬蹬几个疾步,冲下楼梯。
“老爷?”
“你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他倒要看看有何要事,憋着不说这么难受。
走到小厮的面前,不等崔玺询问,大管家立即出声相告。
“老爷,陛下让陈实拉着一具尸体在游街。”
“陈实?尸体?”
崔玺脑子一转便明了。
“看来陈国公府捡来的嫡孙确实有些本事,这才三日就已将惊马案的犯人逮捕了。”
只是为何会在这条街上游行?
还不等崔玺思考出结果,大管家压低了声音。
“那具尸体小的看过,两年前曾随稹理公子前来给老爷贺过寿,名字小的记不住的,只记得是蓉州旁支的一位嫡公子,身手不凡,老爷还曾当众夸赞过,想让他随稹理返京时,留京进入军营举荐为校尉。”
崔玺呼吸一窒,头脑却格外的清晰。
脑中立即浮现出当日的情景,还有那位旁枝后生的面孔。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是惊马案的犯人?他不应该跟在稹理身边做事吗?”
崔玺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个阴谋。
一个针对崔氏一族的阴谋。
他没有怀疑大管家识人有误,作为崔府主宅的大管家,迎来送往,怎能没有识人的本领。
外面游街的尸体,必定是崔氏子弟。
“还有谁认出了这具尸体,告诉他们闭紧嘴巴,在我没有向稹理问清缘由之前,若是谁敢乱嚼舌根,舌头不需要就割下来喂狗!”
“是!老爷!”
大管家就等着这道命令呢。
闻言,立即去找当日负责寿宴的奴仆,予以告诫。
可是光堵住自己人的嘴还不够。
“当日来客众多,不乏博闻强识者。”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向稹理问清楚,此人为何会现身京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崔玺大步向前走,身后传来美妾娇滴滴的抱怨声。
“老爷你说好要为我写诗的,怎么走了?”
“告诉十三夫人,让她在这里把我写过的诗抄一百遍,抄不完不准下来!”
崔玺急得满头是汗,碰到如此没眼力的女人,哪里还顾得上怜香惜玉,展现他的才华。
此事一个闹不好,真的引起陛下的误会,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清了!
就在崔玺刚走进书房,拿起毛笔就要差人研墨。
门外响起一道惊恐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蓉州传来急信,事关稹理公子!”
稹理果然出事了!
崔玺不顾平日里优雅的形象,几个大跨步冲到门口,一把夺过信件拆开。
当看完信上的内容时,他一个踉跄,后背撞到了门板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老爷你受伤了?”
小厮第一次见到老爷慌乱的表现,根本没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
待他上前想要搀扶老爷,却被用力地拍掉了手臂。
“滚!”
崔玺像野兽般,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可小厮见状不对,哪里敢真的滚,只能退后一步,虚伸着双臂,准备随时扶住摇摇欲坠的自家老爷。
同时心里不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稹理公子到底发了何事?
崔玺用后背靠着门板,才避免自己的身体滑到地上去。
门板挤压得后背生疼,却不敌他的心痛。
“稹理啊……”
尽管稹理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因为其父母为救自己身故,这孩子自幼便由他来教养,且天资聪颖。
而他亲生儿子里没一个成才的,所以他是拿稹理当成下一代家主培养的,准备等稹理从蜀地回来,换子过继,扶持他成为崔氏少主。
万万没想到,竟折在了益州!
还死得如此蹊跷!
“被天雷劈死的……呵呵……如果恶有恶报,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恶人?”
崔玺知道这个道理,旁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抛开稹理扩散疫病的错处不谈,林羽借天罚一说大做文章,想让稹理遗臭万年,实在是罪不可恕!
偏偏!
偏偏稹理犯了糊涂,竟派人制作了惊马案,意图挑拨陛下与辰王之间的关系,拖辰王下水与井家联手对付林羽。
“难怪陛下会派陈实拖着尸体游街,这是专门给我看的啊!”
只要他敢否认稹理犯下的过错,对林羽的所作所为发难。
陛下便会利用惊马案,逼着崔氏远离朝堂中心,永不参与皇权争斗。
可恶!
可恨!
崔玺难以想象,稹理在死之前遭遇了怎样的惊恐不安。
他抬头望着晴朗的夜空,伸手高喊一声。
“稹……噗!”
一口憋屈且郁闷的鲜血喷出。
崔府陷入了慌乱之中。
不打,自招。
……
益州府衙,后院。
醉生梦死的李郡守,怀抱着枕头呼喊着两个美人的名字,不知今夕是何夕。
睡着时,称病不见客。
清醒时,他睁着朦胧的醉眼,就向外面守卫的衙役要吃要喝。
“去青江酒楼要一桌招牌菜,本官今晚还是不醉不睡!”
由于他称病休沐,且吝啬于自掏腰包买奴伺候,一般替他跑腿做事的,都是府衙里的衙役。
好歹是府衙诸官之首的郡守,以往就算是他长期不在府衙,回到后院来,少说有十余人会主动凑上前来做事,只为能得到他的提拔。
可是如今,李郡守一连喊了好几声,外面硬是一个屁都没有放。
“人呢?都死了吗?”
李郡守脑中突然闪过,当初他随军打仗时,某地府衙被洗劫一空的场面,硬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有人造反,打进府衙了吗?”
他连忙从床上翻身坐起,鞋也顾不上穿,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刚将门推开一条虚缝,闭着一只眼观察着外面漆黑的院子。
忽然!
数道刺眼的火把出现在院子门口。
每个手里举着火把的青年,都穿着与府衙衙役不同的衣服,顶着一张李郡守根本不认识的陌生脸庞。
队伍的后方,还传来冷冰冰的警告声。
“李大人别躲了,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
李郡守紧张地把眼睛贴到门缝上。
谁?
这个声音怎么陌生中又透着些熟悉,好像从哪里听过。
难道他认识这个反贼头目吗?
对方见他不现身,气得愤声指责。
“益州城都变天了,你这个郡守大人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着私情私利,你再继续躲下去,这益州府衙可就容不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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