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川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当时若不是燕姑娘喊得那一声,赖三已经死了。
想到自己差点就杀了人,方行川握紧了手掌,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又苦笑了一声。
他们方家世代行医,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他虽然不愿杀人,可如果让燕姑娘背上人命的话,他宁愿选择违背祖训自己动手。
燕姑娘虽然性子桀骜,做事也大胆,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若是背上杀人的罪名,怕是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他杀一人,又何尝不是救了一人呢。
想到这里,方行川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整个人豁然开朗,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气也顺畅了。
脑中有什么快速闪过,方行川忙看向燕卿,肯定问:“昨晚你是故意的?”
故意冤枉他偷了她的枪,故意蛮横无理的要搜他的身,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他。
因为她知道对于差点杀了赖三的事情,作为大夫的他,一定会会内疚,会自责。
而她不想让他想起这些,所以只能用其它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燕姑娘......”方行川轻声喊道。
可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燕卿的回应,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方行川苦笑,只好拿过一旁的衣服走过去给燕卿披上,看着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有几分乖巧模样的燕卿,方行川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其实她不过才十六七岁,也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方行川心生怜悯,想到燕卿胳膊上的伤还没处理,而小安也早就睡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将燕卿的袖子往上掀了掀。
敷在伤口上的鱼皮已经有些泛干了,边沿也都翘了起来,隐约可以看到下面新生的粉嫩的皮肤。
看来再过几天鱼皮就能完全脱落了,到时候新皮也会重新长起来。
这样一来,燕姑娘之前的伤疤也能随之消散了。
想到这儿,方行川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喜悦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燕姑娘。
“宋默......”
燕卿忽的眉头紧锁,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而狰狞,她怨恨的咬牙道:“杀了他们......宋默,杀了他们......宋默,宋默......”
“燕姑娘,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燕姑娘?”方行川担忧问,却没敢把燕卿叫醒。
“宋默,杀了他们,宋默......”燕卿像是恨得发狂,双手使劲的挣扎了起来。
眼看燕卿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可能会伤到自己,方行川也顾不得规矩,忙紧紧握住燕卿的双手不让她乱动,同时不断地提醒说:“燕姑娘,燕姑娘你是做噩梦了,都是假的,没事的,没事的......”
“杀了他们......宋默,杀了他们......”
燕卿力气大的出奇,方行川仅靠双手根本钳制不住,无奈只好道:“燕姑娘,得罪了。”
话说完,方行川便绕到了燕卿身后,扣住她的双手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低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卿的情绪终于在方行川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是仍在不断的喊着那个叫宋默的人。
想必那人对燕姑娘十分重要吧,只是......
方行川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不知“他们”究竟做了什么,竟让燕姑娘如此怨恨,就连在梦中也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燕姑娘性情如此乖戾,甚至几番“自残”莫非都与这些事情有关?
方行川眼中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怜惜,就像在看一柄表面锋芒毕露,实际内里已经布满裂痕的宝剑,畏惧它的锋芒,又怜悯它的不易。
“好好休息吧。”方行川低声道,扶着燕卿缓缓躺下,又为她盖上衣服。
确定燕卿不再做噩梦之后,方行川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
燕卿觉得方行川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但若问她哪里不对劲,燕卿又列举不出来,总觉得跟平日不一样。
似乎这种变化还是从肖恩出现的第二天开始的,难道跟肖恩有关系?
可是他们两个之前并不认识啊,而且也没见他们怎么交流。
燕卿摇头,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卿姨,你受伤了?”方安突然说道。
燕卿将最后一条咸鱼挂在竹竿上,闻言低头检查了一遍,“没有啊,哪里受伤了?”
“你流了好多血。”方安指着燕卿屁股后面。
“不可能,我明明没受——”燕卿的话戛然而止,当即低咒一声,将鱼竹篓扔给方安,同时脱下外面的褂子系在腰上,三步并两步冲下了平台。
“卿姨,你去哪里?”方安着急喊。
“我去去就回。”
可是爹爹明明就在家里啊,卿姨为什么还要往外跑?
“怎么了?”方行川听到声音出来问。
方安着急说:“卿姨屁股受伤了,留了好多血。”
“受伤了怎么还乱跑,我去找她。”方行川说着,走了几步忽的又停下来,“你说,她哪里受伤了?”
方安着急的指着自己的屁股,“这儿,流了好多血,唉,卿姨居然都不知道。”
方行川霎时脸色通红,尴尬不已。
“爹,你怎么不去追了?卿姨现在一定很痛。”方安心疼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她没有受伤,是来葵水了。”方行川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
“什么是葵水?”方安不解问。
若是平日,方行川定能面不改色的跟方安解释,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方行川却有些难以启齿了,总觉得说出来就有一丝道不明的异样。
只敷衍方安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好吧。”只要卿姨没有受伤就行。
方安也没过多纠缠,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喂羊的肖恩吸引了。
肖恩昨晚就醒了,这会儿才攒足了力气出来溜达,见到与自己同名的小羊,顿时倍感亲切,亲昵的抚摸着羊头。
“这是卿姨的羊。”方安走过去,笑着说道。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肖恩已经知道燕卿几人的名字以及身份,闻言便问:“卿呢?”
“卿姨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方安说道,目光始终好奇的打量着肖恩的眼睛。
肖恩却皱了眉头,起身看向远处的海平面,结结巴巴说:“那里,云层密低,马尾状,油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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