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怎么就从自己的嘴里吐出呢?不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守护她吗?为什么又要说这些话伤害她?
唐晓坐在台阶下觉得很是憋屈,她提着一壶酒,不知怎得走到了清心殿。
此刻的清心殿如意料之中,安静得很。站在那熟悉的角落,曾经的情境还历历在目,那时婆婆总是嫌她做事慢,而她即使被催了好几次,仍旧不紧不慢的。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婆婆做事总是求快?现在,唐晓有些明白了,因为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否还存活在这个世界。
现在,婆婆已经不在身边,这座清心殿算是彻底得荒废了。
将壶中最后一口酒朝嘴里猛灌,摇晃着起身。朝房间走去,走至房前,忽得抬头,便爬上屋顶。
“啊!!!!”借着酒劲,唐晓对着夜空大喊,全然不害怕有人出现。在这荒殿,就算被人听见了,也只当做是鬼哭吧。
“啊!”
“啊!”
放松自己的身体,朝后躺,片片屋瓦膈应着她,依旧死死躺在那,一动不动,死尸一般。
脑子里就像是电影放映一样,一帧帧画面闪过,开心、伤心、难过、痛苦、喜悦、生气,凡此种种伴随着记忆像巨浪一样拍了过来,狠狠地、冷冷地拍在她的心上。
最后又像浪一样,渐渐退去,随着意识的模糊,沉沉睡去。一夜,唐晓的这一夜是在屋顶上度过的。
睡了不知道多久,眼睛有些刺痛,似有东西在眼上。她揉着眼睛,睁眼,正头顶烈日。回想起昨天和宸姬的争吵,懊悔爬上心头。
她急匆匆爬下屋顶,经过婆婆房间时停住。
门被轻轻地推开,唐晓犹豫着提步走进。还是一样的摆设,自从婆婆离开以后,这里便无人再动过。视线所及之处,梳妆镜、整齐的床铺,上面似乎有些灰了;简陋的茶具,婆婆爱品茶,即使没条件,也一定要凑齐一副茶具;还有,婆婆未做完的针线,像是手套。
自己曾经抱怨天气冷,双手被冻僵。难道?婆婆素来是不用手套的,这幅手套是给自己织的?
珍惜地拾起手套,捧在胸前,忍不住哭泣。针线篮里,一封信掉了出来。信封上写着:望殊 启
这,是婆婆留给自己的信。
拆开信,看着信上的内容,将信紧紧握在手中,面露苦色。
婆婆早料到会遭此一劫,她将要说的话全都写在了信上,这其中还包括婆婆隐瞒了多年的秘密。
婆婆本名徐念姑,年轻时曾是太子妃的侍女。婆婆信中的太子妃,不是冯国后,而是国主的原配——司徒婕。国主还是太子的时候,司徒婕是太子妃,而现在的冯国后则是当时的侧妃——冯姬。具体的婆婆并未在信中详说,她只提到当年司徒婕暴病身亡,冯姬坐上太子妃之位。事有蹊跷,可还是被压了下来。
婆婆是唯一一个知晓司徒婕存在的人,她预料到自己终有一死,这才写下这封信。
望殊,婆婆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若是有朝一日,你有能力了,婆婆希望你能查明真相,婆婆这么多年躲在这暗无天日的清心殿,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只是现在怕是没机会了。
答应婆婆,在这宫内一定要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婆婆!”婆婆到了最后还在挂念着她的安危,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婆婆送死。
唐晓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沾满泪水的双手,伏在地上,青筋暴起。
在毓秀的衣冠冢旁挖了个洞,亲手将那封信还有未织完的手套放了进去,手捧黄土,一把一把,将它们掩埋。
“婆婆,你放心。”手中的黄土顺着掌心滑落,“我会好好保护自己,我也一定会查明当年的真相,还您和司徒太子妃一个公道!”黄土积少成多,渐渐将那洞填满。
唐晓起身,拂去身上的黄土,朝树下鞠躬,许久方直起身子。抬手抹去眼角的残泪,挤出笑容,转身离去。
绮梦殿。
唐晓站在正殿,朝偏殿望去。宸姬躺在床中,不见容颜,只见背影,身旁守着的是落芷。
落芷将一件薄纱披在宸姬身上,“娘娘,都一夜了,该休息了。”
“望殊回来了吗?”宸姬开口便是问唐晓,唐晓躲在屏风之后,此刻要她如何拉得下脸来呢?
“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望殊不会走远的,娘娘身子要紧啊。”一个晚上,她难道都未眠?
“你也去,一定要把望殊找回来。”
落芷为难道:“可是娘娘你?”宸姬声音加重道:“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一定要把望殊平安无事地带到我面前。”
见落芷迟迟不动,宸姬催促道:“还不去?”
“是!”
走至殿外的落芷埋怨道:“该死的望殊,小小奴婢竟让娘娘如此担心,要让我找到你,非拔了你的皮不可。”牢骚归牢骚,落芷还是得去找唐晓。
唐晓见落芷走了,才从屏风后走出。
宸姬听到动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转身看见唐晓正站在她面前。
她连忙起身,“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只是出去散下心,你至于这么大动静吗?”唐晓笑着责问。
宸姬松了口气,“昨天你和我说的话,我想了一夜。”宸姬低头道:“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唐晓故作轻松,“昨天的事就不要挂在心上了,你是知道我的,一生气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宸姬拉着唐晓,“姐,来,你坐!”唐晓不明所以,乖乖坐下。
宸姬坐在一旁,“以前的事,你没问,我也就没说,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要告诉你的。”宸姬是要告诉她以前的事吗?
唐晓静静望着宸姬,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娘娘,不好了,娘娘。”落芷慌乱闯进,打断了宸姬要说的话。
宸姬面上略显不悦,“落芷,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锦绣神色慌张道:“娘娘,菀姬娘娘她,”缓过一口气,“出事了。”
唐晓立时站起,问道:“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落芷插着腰,咽了口气:“听玉明殿的宫女说,菀姬娘娘突然腹痛不止,太医还在诊断。”
宸姬担心道:“怎么会这样?”
“太子妃在青鸾殿召齐所有娘娘们,娘娘还是先过去吧!”
宸姬一行人,行色匆匆赶往青鸾殿。
青鸾殿。
“宸姬怎么还没到?”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宸姬还在路上。
“宸姬娘娘到。”一声通禀,宸姬身后跟着唐晓和落芷,姗姗来迟。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宸姬身上,气氛凝重。
宸姬朝太子妃轻半蹲下,双手置于右侧,“姬身给太子妃请安。”
“起来吧。”宸姬依言起身,坐于一侧,唐晓和落芷站在宸姬身后。
“本宫今日把大家召齐,为得是菀姬的事。”太子妃眼神飘向兰姬,兰姬连忙接口道:“听玉明殿的宫女说,菀姬病了,不知情况如何?”
“这也正是本宫所担忧的。”太子妃面露忧色,骊姬打量太子妃的脸色,道:“派人告知太子了吗?”
太子妃扶着眉心,“本宫已派人通知殿下了,太子忙罢便会过来!”自己的女人此刻生死未卜,太子却还在忙于政事,这,真是皇室女人的悲哀吧。
“菀姬,怎会无故病倒?”一向沉默的霍姬破天荒开了口,唐晓静静看着她。
太子妃面色一变,“翠嬛,拿上来!”
太子妃的贴身宫女翠嬛端上来一只碗,碗上残留着些许残渣。
霍姬盯着这碗,“这是?”
“这是本宫命人从玉明殿拿来的,说是菀姬喝安胎药的碗。”
“难道问题出在这安胎药上?”骊姬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宸姬,她在怀疑宸姬?
太子妃伸手在碗上一抹,手上沾上些许残渣,“本宫找太医院验过,”太子妃顿了顿道:“这安胎药并无问题!”
“安胎药没问题?这就奇怪了,菀姬今日胃口一直不好,除了这安胎药,也没吃什么啊。”兰姬满腹狐疑。
太子妃捏着手中的药渣,“可是太医院却验出这药里多出了一味药!”太子妃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宸姬,“是甘草!”
细心的唐晓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隐隐觉得矛头指向了宸姬。
“娘娘,据妾身所知,这甘草对有孕者似乎并无害!”一言不发的宸姬提醒道。
“宸姬,你也怀过孕,你要知道,甘草若是和芫花混在一起,对孕妇却是大害。”太子妃字字用力,似是警告。
“正如兰姬所言,菀姬一日都未曾进食。”宸姬这是在告诉太子妃,她的推测是错的。
太子妃嘴角微斜,“本宫会彻查此事,希望各位妹妹能够好好配合本宫。”
翠嬛走进殿来,附在太子妃耳边轻语,太子妃微微点头。
“适才太医传来话,说是菀姬已无大碍。”大殿之上的气氛这才有所缓和,若是菀姬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又会有人遭殃。
“纵然菀姬无事,本宫还是要抓住图谋杀害皇室子嗣的人。”这话刺耳得很,若说害菀姬的人,恐怕太子妃便是第一个要被怀疑的人。
不知为何,唐晓总觉得太子妃是个满腹心机的人,面对太子妃,唐晓担心毫无心计的宸姬会被算计。眼下,却也只能寸步不离了。
还未救出琉璃,宸姬身边又危机四伏,唐晓真得是分身乏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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