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将手伸进襁褓中,襁褓之中的小昌晨紧闭着双眼,他的眉间分明是痛苦,一道深邃的剑痕穿过他的鼻尖,横亘他的小脸。她摸着那红殷露肉的伤痕,“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双手沾满鲜血的女子抱着生死未卜的婴孩,走在尸横遍野的荒村……
乾华五十八年,南堂挥师西进,西奴骆耶将军叛逃东阳,西奴溃不成军,内忧外患的西奴国灭。从此天下三分,北殷与东阳对南堂虎视眈眈,南堂俨然一统天下的趋势。
东阳国都东陵城外的荒山之上,袅袅竹林间,一六岁稚童推开自家的院门,背着一竹篓往山下走。
稚童进入东陵城,望着繁华热闹的街市,不复一般孩童的好奇心。他走进一家米铺,对老板大声道:“老板,十斤大米。”
“孩子,今天怎么又是你一个人下山,你娘亲呢?”
稚童将老板称好的十斤大米放进身后的竹篓,“娘亲嫌这山下太过闹腾。”稚童将碎银子给老板,“谢谢老板,我走了。”
“哎,孩子,你等等。”
稚童带着不明所以的天真眼神,站在门外。老板抓了一把刚出炉的炒豆装在布袋里放进稚童的小竹篓里,“这是刚出炉的炒豆,味道还不错,你啊带回去吃。”
“不可以的。”稚童脱下竹篓想将炒豆还回去,老板按住他道:“怎么?我个老头子给娃点东西吃都不行了?”
看着老板的笑容,稚童不好意思再推脱,背着竹篓满载而归。
走在街道上,一群小孩子围住了他,“丑八怪,丑八怪,没爹疼的丑八怪!”
稚童呆站在中间,双手不自觉地握拳。他想起娘亲平日里对他说的话,不要和山下的人太多牵扯,不必理会他们说了什么。
“丑八怪,没爹要的丑八怪……”稚童越沉默,这群小孩子就越放肆,甚至拉着他,将他拽在地上。稚童终究气不过,“你们胡说,我不是丑八怪,我不是没爹疼的孩子。”
他冲向为首的孩子,将他撞翻在地。
“你敢打我?”为首的孩子朝其他孩子使眼色,“给我打他!”
稚童一人之力,终究抵不过一群孩子。他放弃抵抗,抱着头忍受拳打脚踢。仍不解气的孩子,将稚童背上的竹篓抢了去。稚童还未夺回来,竹篓里的大米和炒豆撒得遍地都是。
稚童拾起一把散米,“你们还我大米!”稚童发了疯似的,见人就打,那群小孩子却也溜得飞快。稚童抓住一个人,他的个子只到那人的腰,却也不管不顾地捶打那人。
“大胆,哪里来的小孩。”
稚童泛着泪光的眼睛望着他面前站着的人,明蓝色的貂裘长衫,一身贵气。那人阻止了身后属下的呵斥,蹲下身对稚童道:“你怎么了?”
稚童吸着鼻涕道:“他们骂我丑八怪,还骂我是没爹的孩子。”
那人微微一笑,温柔道:“那他们说的是事实吗?”
“当然不是,虽然我脸上有疤,但是我不丑;虽然我没有爹,但是我娘亲说了,没有爹的孩子更应该坚强。”
“哦,你娘亲是这样和你说的?”那人倒是觉得稚童娘亲的言论颇为有趣,稚童笃定点头。
那人从属下手中接过锦帕,替稚童拭去泪水,“别哭了,既然你都说了要坚强,可不能再哭鼻子了!”
稚童抢过他手中的帕子,擤干鼻涕,“嗯,叔叔,我不哭。”
“真乖!”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稚童的小脑瓜,稚童笑着跑去拾起地上的散米。
“这些米都脏了,还是别要了,我让人给你再买去。白昊……”
“不用了,叔叔。”稚童不想麻烦别人,“这些米我带回去洗洗就行了。”
他看着这么懂事的孩子,父爱泛滥,还是让白昊去买了一袋米来。一行人陪着稚童朝荒山走去。
“你家住在这山上?”他看着这杂草丛生、荒芜萧瑟的山林,委实惊讶。
“嗯,我娘亲是个爱清静的人,她不喜欢这山下的喧闹,所以就住在荒山里的竹林。”他望着稚童所指的方向,蔓蔓深林当真是隐匿安居的好地方。
荒山里起了大风,鼻青脸肿的稚童回到竹林,将只剩下一点的散米放在前院。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嗯,这里是我和我娘亲的居所。”
没想到这荒山之内,竟也会有这么雅致清新的地方。
“叔叔,你不进来吗?”
“不了,既然你已经安全到家了,我也该走了。”
“叔叔……”
稚童还想挽留,奈何他步履匆匆,转身太快。
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一身素净的唐晓捂着鼻子从厨房跑出来。
“娘亲,你怎么又下厨了?”
他听到这声巨响,本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觉着有稚童的娘亲在,不至于出什么事,遂继续往前走。
“还不是为了给你做饭。”他在听到这声音后疏忽停住了步伐,“你怎么鼻青脸肿的?发生什么事了?”
唐晓查看稚童的伤势,而他倚在竹下停滞不前。五年前,她不辞而别,而他找遍了北殷,也没有找到她。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躲在这里,连孩子都有了……
“娘亲,我没事,就是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跤。”稚童有没有说谎,唐晓一听就能辨别,“你还撒谎?摔跤能摔成这样吗?”
稚童见唐晓有些生气了,遂坦白道:“娘亲,我错了,我不该撒谎,请娘亲原谅。”
唐晓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了,柔声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听着唐晓和稚童的对话,也许这些年她过得很好,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走出竹林,白昊带着属下正在竹林外等着,“王爷。”
“走吧。”
“是。”
“是孩儿不乖,在山下和别的小孩子打架。”
唐晓了解小昌晨,他自小性格就温顺,不是个会主动打人的人,一定是山下的孩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往常的小昌晨会刻意隐藏伤势,可是这次伤在脸上,唐晓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唐晓蹲下身,温和道:“晨儿,你希望我去替你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吗?”小昌晨紧紧握住唐晓的手臂,道:“娘亲,晨儿不疼,他们其实和晨儿一样不懂事,还请娘亲不要责怪他们。”
“你啊!”唐晓伸手刮了刮昌晨的鼻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娘亲还能说什么呢?既然你不要娘亲替你出头,那你就要记住,从现在开始认真习武,我昨天教你的功法心得都背会了吗?”
小昌晨摸着自己的小脑袋,一把抱住唐晓,亲昵道:“啊,娘亲,你昨天刚交的,我今天怎么可能就会了呢?”
唐晓嫌弃地挪开小昌晨,“臭小子,别跟我来这招。还有,不是不让你叫我娘亲吗?你怎么一口一个娘亲的,叫阿姨。”
“我不嘛,你养我教我,可不是晨儿的娘亲吗?”
小昌晨又黏上唐晓,“我还没嫁人呢,你喊我娘,我可怎么嫁人啊!”她边说着边往后院跑去,“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娘亲,娘亲,娘亲,什么时候我能有个爹啊?”
竹林雅苑,“母子”俩的笑声充盈着这天地间。
东陵城内,东阳皇宫。
“王爷,您自从荒山下来,怎么一直心绪不宁?”来到雅间的白昊见御靳霆魂不守舍的样子,故而有此一问。
御靳霆不答反问道:“你说,若是白莘还活着,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亲生子了?”
白昊没想到御靳霆会突然提到白莘,他心中对妹妹的思念之情被牵动,“只可惜莘儿福薄,至今生死未卜,也许真如王爷所言,她正在某个地方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也未为可知。”
“你想她吗?”御靳霆起身望月,孤单成影,白昊在身后答道:“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毕竟是白家人。属下,确实想她了。”
白昊的坦然诚实,一直是御靳霆欣赏他,愿意重用他的原因。
“对了,你找我,是骆耶有消息了?”
“我们的人从北殷一路追踪到东阳,发现骆耶已经躲进了骆家堡。”
“果然,他是骆家人,当然是回骆家堡。”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白昊挺胸道:“属下发现,骆家堡又放出了一批毒人,正朝着……”
御靳霆转身道:“你说话向来干脆,怎么现在这般吞吞吐吐?”
“毒人正朝着荒山的方向去。”
御靳霆反问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这毒人的攻击目标又不是我们。去荒山……”御靳霆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他的心开始不安。
“殿下白天刚从荒山下来,属下看您对那孩子倒是颇为喜爱,要不属下将那孩子接来?”
白昊见御靳霆迟迟不说话,便知道御靳霆没有这个打算,“王爷,属下告退。”
荒山,他们的目标会是她吗?
唐晓轻抚着小昌晨的胸脯,小昌晨渐渐入睡。她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掖紧四角以防小昌晨着凉。她自己披上一件白黄貂裘走出屋子,望着院中的月落,她这一看就是五年,在这里她生活了整整五年,和小昌晨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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