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从心中起,腹痛加重,御凝捂着肚子,柔声宽慰道:“孩子,你一定要撑住,我们不可以输的。”
她将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她和御劲霆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崇光。她单纯地以为只要自己再生下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两个孩子或许能够抵得上唐晓在他心中的分量。
或许,她能够重新拾回五哥哥对她的怜惜……
从大理寺出来,唐晓便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从街头走到巷尾,从巷尾又回到街头。她有些迷惘,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街的尽头,是一处拐角,她不想再往前走了。在拐角处,她蹲下身,静静蜷缩在角落里。那是失落过后的惶惑不安,短暂的、强烈的,不安。
汝南城的街角,没有现代都市的繁华夜灯。有的,只是穹顶之下月光的姣姣,星光的烂漫。而这一切看在她的眼里,都透着股难以抗拒、似无还有的冷冽,比她腰间的剑锋还要无情。
“怎么一个人蹲在这?”
她恍惚抬头,红色的身影占据着她的视线,红的温暖充盈着她的心间。
她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轻声道:“你那里还有地方,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对面的倩影笑了,那道倩影转身朝一处楼阁走去,唐晓跟在她身后。
身体的寒意,在进入那楼阁的瞬间得到极大的融化。绕过这熟悉的大堂,经行这记忆中的后院,唐晓被领着在一处简单的屋子前停下。
“去吧,枕被我都已经替你换上新的了。”看着唐晓眉眼间那沉沉的疲惫,她心疼道:“今晚,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好好睡上一觉。”
温暖的笑意爬上唐晓的脸,她像个常年漂泊在外,终于有家可归的孩子一般,道出了心中的感激:“谢谢你。”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在听者看来,已然足够。
唐晓看着那红色的身影转身离开,她忍不住,动容道:“你说……”
在听到唐晓声音的瞬间,那个离去的步伐停滞了。
“他会不会有事?”轻颤的声音挟裹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埋在心里的疑问,一直困在她心中的担忧,或许眼前人,能够给她一个心安。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只要还活着,他就不是一个会被人永远踩在脚下的人。”听着她的答案,唐晓的心终于安了。
她相信自己听见的答案,她也相信御劲霆。
这一夜,无梦,好眠。
阁楼二楼的一个房间,一场对话正在进行。
“媚娘,眼下只有你能救公子了。”
和唐晓分开的海棠,也出现在了倚翠楼。站在她面前的,她现在正在交谈之人是倚翠楼的当家,媚娘。
媚娘眉心微皱,反对道:“没有公子的命令,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海棠不耐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虑这么多。要是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媚娘不想再理会海棠,她走到床边,朝内侧躺着,故意不去看海棠。
她悠悠飘出一句话,“既然他答应不杀公子,那么公子便无事。”
媚娘能够坦然入睡,海棠却做不到像她那般淡然。可能,在海棠的心里,较之媚娘,她对御靳霆更多了份难以言喻的情愫。
御劲霆对媚娘来说,既是主子,也是朋友。
但对海棠来说,旁人或许不知,海棠却明白,除了主仆关系,她希望自己能和御劲霆有另一层关系,这也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
所以此刻,她坐立不安,全然没有一个杀手该有的镇定。但是媚娘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贸然行动,或许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还未亮,唐晓就醒了。虽然睡得好,但不代表就能睡得久。毕竟,有些事,她还在牵念着。
她一大早便离开了倚翠楼,没有撞见任何人。一直躲在角落跟踪她的人亲眼看见她进入了皇宫,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你确定没看错?”
“属下亲眼所见,她确实进了皇宫。”
“今天是五哥离开汝南的日子,她这个时候进入皇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弘王转着右手食指上的扳指,透着少年老成般的成熟。
他一直暗中派人跟着唐晓,唐晓或许不知是什么人在跟踪她,但她知道一直有人在跟着她。就算让对方知道了自己进入皇宫的行踪,对方也无法知悉她究竟为何回到皇宫。
这也是唐晓可以不在乎隐匿在暗处的人,在他们的注视下进入皇宫的理由。
唐晓从清心殿出来,背上多了一个包袱。
和来时一般,去时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惊扰到任何侍卫。从城墙下翻身落下,稳稳落在草地上。陡变就在这时候发生,当她朝朱雀大街走去的时候,一人站在街道的中央,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没有拔出腰间的剑,对他,唐晓不会拔剑,他们之间也不是拔剑相向的关系。
那人对着她微笑,自从李府匆匆一别,他便再也没有见到她,他的好妹妹。
“二哥。”此刻站在唐晓面前的,就是他的二哥,当朝御史大夫白骞。
唐晓一路上跟着白骞,他们之间沉默无话,直到在白府前。
“二哥,这……”唐晓欲言又止,白骞不以为意道:“怎么?你就这么不想回家,不想看看爹与娘?”
唐晓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望着牌匾上的“白府”两个大字,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白莘,却在这个陌生的年代意外收获了白家人的温暖。
她没有勇气再踏进这里,她害怕自己会给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牵连以及更多的不幸。记忆回到三年前,三年前乾堂宫的旧宫人们,就因为他们和唐晓扯上了关系,最终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果。
白骞看出了唐晓的顾虑,“就算你不进去,世人也知道你是我白府的大小姐,白家的小女儿。”
唐晓诧异望着白骞,观人于微的本事,她的二哥果然是厉害。
不过反过来想想,他说的是,就算她刻意和白府保持距离。御天翊依然知道,她和白府之间的关系,刻意的逃避只会让他更加有恃无恐。
她终于说服自己,鼓起勇气和白骞一道走进白府,府外一片寂静,没有不速之客的出现。
大堂内的白夫人在看到来人后,失神放下手中的茶盏,她望着出现在门边的人,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女儿。
白夫人从位子上起身。
“母亲。”白夫人险些站不稳,一旁的司琴眼疾手快,轻轻扶住了她。
“我没事。”白夫人示意司琴她无事,她继续望着应该关注的那个方向。
“是,莘儿吗?”白夫人的视力不好,在这三年里,她经常将旁人看成白莘,每每发现对方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时,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三年来,她已经失望了无数次。
这次,是不是也注定了失望的命运?
“娘。”
眼前人再唤她娘,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确信是她,是她的小女儿回来了。
“莘儿。”
白夫人手脚突然一阵瘫软,却还是要抱住她的女儿。唐晓担心上前,握住了白夫人的双臂,白夫人身子的重量全部落在唐晓身上,由她支撑着。
“是我,莘儿。”
“娘就知道,我的莘儿不会死,不会死。”
久别重逢,是久旱逢甘露的庆幸,是心心念念的有所终。
她看着白夫人已然全白的头发,三年前不是这样的,当年只是零星的白发丝,可现在竟是满头的白发。心中酸涩怎么都无法停止泛滥,她虽担女儿之名,却从未尽女儿之责。
先是五年的隐姓埋名、漂泊在外,后是三年的死灵炼狱、刻意不见,或许,她便是这天地间最狠心、绝情的女儿。可悲的是,纵使愧疚如此,唐晓依然无法常伴老母身侧,她无法将自己的未来分一点给这个家。
拥着苍老疲惫的身躯,心中的悲痛无法化作泪水落下,只能暗自哽咽。
老泪纵横的白夫人,伸手去摸唐晓的脸,“孩子,你受苦了。”
唐晓微微一笑,她无法做什么,只能,用微笑给予老人一点宽慰。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司琴,她一副很是感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看在唐晓的眼里却觉得有些讽刺,有些虚伪。
她不知道当年的事,司琴究竟参与了多少?但她知道,司琴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司琴了,因着前尘往事的嫌隙,唐晓对司琴多了一丝防备。
而这一切,被另一边的白骞看在眼里。莘儿,大嫂,她们之间究竟怎么了?
感怀伤感的日子还是得过去,唐晓注意到大堂里不见白浩南的身影,“对了,娘,爹呢?”
想起当初见到躲在屋子里的父亲,唐晓开玩笑道:“爹不会,还在里屋睡懒觉吧。”
这话当然没有引来笑声,白夫人沉默不语,仿佛提到白浩南,更是悲伤了。
唐晓看出了每个人的不对劲,“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莘儿,有件事二哥必须告诉你。”
还是白骞说话了,“爹他,快不行了,你去看看他吧。”
唐晓难以置信,道:“什么叫‘快不行了’?爹可是武将出身,今年爹才六十出头,身体好着很。”她盯着白骞的眼睛,确认道:“二哥,你在和我开玩笑,对吗?”
白骞不去看唐晓质疑的目光,他指着里屋道:“爹在里屋,你去看看他吧。”
她顺着白骞所指,缓步走去。脚下犹如千斤重,却还是一步一步地朝那走去。
一如既往的阴暗,里屋的门紧紧关着,似乎在抗拒着一切光线的进入。只有窗边,光线透过窗缝给予这间屋子唯一的光芒。不同的是,这次白浩南没有在窗台边,只有空荡荡的轮椅,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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