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顾旭思索良久。身为一名穿越者,他脑中储存着无数前世界的杰出诗词。他原以为,只要随意用“惊鸿笔”抄录一两句诗,便能即刻唤出对应的景象,释放出无比强大的力量。正如当初在陆氏废墟中施展的“寂灭无痕”,只需写下“千峰无鸟鸣,万径无人迹”,便能幻化出一片皑皑雪景,抹去敌人身上所有的超凡特质——如修士的真元、法宝的特性、邪物的魔力等。
然而,此后他抄录了诸多前世诗词,但这“惊鸿笔”始终毫无反应,仿佛沦为一支寻常毛笔。直至今日,当他目睹时小寒身着黑衣,毅然步入“砺志室”,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宋代词人贺铸所作的《青玉案》。词中描绘的佳人于暮春时节翩然离去,“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唯春知晓其归处。
顾旭此刻忆起这首词,并非因怀思佳人而不得见的闲愁。他只是觉得,词中弥漫的怅然之情,恰与他此刻心境相契合。犹如连绵春雨,犹如沂水废墟中随风飘荡的柳絮。就在这一瞬,他隐约领悟了使用“惊鸿笔”的关键——在于真实情感,源于内心深处。
因此,简单复制的诗句,难以发挥作用。也难怪陆家先祖能在不修咒法、不习武艺的情况下,仅凭诗画悟道,终至羽化登仙。原来在他们心中,创作诗画的过程,便是领悟天地之道、探寻自我本心的过程。“惊鸿笔”曾为陆家先祖的本命法宝,自然继承了陆家先祖的悟道之道。
于是,在这寒冷冬季,顾旭坐在藏书阁窗边,凝视窗外空旷萧索的庭院,用“惊鸿笔”创造出它的第二种秘术——“柳絮满城”。
……
寒风呼啸,雪花纷飞。时光飞逝,自时小寒进入“砺志室”闭关,已过去十余日。顾旭即将离开沂水废墟,前往崂山遗迹的日子临近,她仍未走出那密室。而顾旭的生活依然如故,吃饭、修炼、执行任务。废土猎手的生活总是如此,平淡、单调且乏味。直至腊月十五,“论道之境”再次开启,他的生活才泛起新的涟漪。
顾旭坐在简陋的竹榻上,手持“神机令”,再度踏上悬浮于无尽黑暗中的擂台。这一次,他的对手名为“鲲”。顾旭当然记得,“鲲”是楚凤歌的代号。尤其对方甫一登场,便昂首挺胸吟诵诗号,无疑证实了他的身份。
只见楚凤歌背手而立,激昂吟道:“我有斩敌剑,锋芒耀白虹。谈笑间敌灭,寒光裂穹苍。”
“楚凤歌那家伙不是第四境猎手吗?按理说,‘论道之境’是同境猎手间的较量,我为何会与他相遇?”顾旭对此颇感困惑,“难道这‘论道之境’也允许高手开小号欺负人?”
对面的楚凤歌很快给出了解答:“如今‘神机营’中的第四境猎手实在稀少,我等了许久都配对不到对手,只好被要求降低境界,与你这位第二境猎手较量。”
听罢此言,顾旭点头认可,认为这样的安排颇为合理。毕竟大齐遗民创立“论道之境”的初衷,乃是为了帮助“神机营”预备猎手提升实战能力。在连续击败“麒麟”、“毕方”、“青鸾”三人后,顾旭觉得“论道之境”中恐怕已无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同境猎手。继续欺凌弱者,对提升自身战斗实力并无助益。不如提前挑战楚凤歌这样的高境猎手。
“倒真是巧遇,楚大人。”得知真相后,顾旭笑着调侃,“还有,楚大人,依在下之见,您这回的诗号,似乎逊色于上次啊!”
在发起攻击前先动摇对手心神,这是顾旭从“麒麟”那里学到的战术。“麒麟”口中那甜腻酥软的“好哥哥”,对一般人而言,其杀伤力不亚于精神类秘术。而对于楚凤歌而言,最具杀伤力的话语之一,无疑是对其新诗号的调侃。
果然,顾旭话音刚落,楚凤歌立刻提高了声调,愤然反驳:“还不是因为我的那帮属下太废物!要是他们有你……不,有陆家小姐一半的才情,我何愁没有好诗号?”
“那是否需要下官赠您一句?”顾旭含笑提议,“比如‘秋霜裁玉剑,落日缀珠袍’——”
“住口!别说了!”楚凤歌厉声打断他。若任由顾旭继续下去,楚凤歌担心自己会禁不住诱惑,放下身段恳求顾旭为自己撰写新诗号。他楚凤歌可是立志成为废土第一人的男人,怎能做出如此自贬身价之事?
此番较量,顾旭决定以符箓之术应战。虽然他无法将“惊鸿笔”带入“论道之境”,但他计划通过符箓之术模拟“柳絮满城”的意境。他已明白,“惊鸿笔”不仅是一柄用于战斗的武器,更是助他领悟大道、叩问本心的法器。尽管他如今只是第二境猎手,但借助“惊鸿笔”,已能朦胧感知到一丝“道”的气息。
无论是“寂灭无痕”,还是“柳絮满城”,都是“道”的具象显现。顾旭打算进行一个小实验。他想在脱离“惊鸿笔”的情况下,将这一丝“道”的气息复制出来。这听起来或许有些自负。但顾旭深知,他的目标是成为废土圣人。
“道”,是通往圣人之路中无可回避的重要关隘。
……
注:
(1)“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三国·曹植《洛神赋》
(2)“秋霜裁玉剑,落日缀珠袍。”——唐·李白《白马篇》
倘若能尽早触及并运用“道”,对于顾旭未来的修行无疑将带来极大裨益。
于是,在比拼开始前,顾旭迅速利用擂台旁的纸笔,为自己绘制了十几张符箓。见状,楚凤歌倚着手中的长剑,冷哼一声。他对顾旭在外面故弄玄虚的做派早已厌倦,对那副永远淡然自若、成竹在胸的模样,对那总在人前风光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尤其是,他比自己还要会装。
此刻,楚凤歌认定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好好教训顾旭,一解心头之恨。尽管在这“论道之境”中,他必须将自己的修为压制至第二境,也无法动用本命法宝“天魁剑”。但同样,顾旭也无法使用“惊鸿笔”。经历过陆氏废墟的事件,楚凤歌对那件以神秘莫测闻名的宝物始终心存忌惮。它幻化的“冰封地狱”,曾将驱魔司前任镇抚使唐荟及其部众囚禁长达十五载。尽管顾旭修为尚浅,无法发挥“惊鸿笔”的全部威能,楚凤歌仍不敢对其掉以轻心。
此外,楚凤歌还想到另一个严重问题:“顾旭,我提前警告你,这里不准使用‘请神咒’。”他郑重其事地说。顾旭则一头雾水:“我为何在此使用‘请神咒’?”在这“论道之境”内,仅有他与楚凤歌二人存在——若顾旭真要借真元施法,也只能向楚凤歌求助。但问题是,他们此刻是对立关系,楚凤歌怎可能同意将自己的真元借给对手?顾旭暗忖,楚凤歌的头脑果然不太灵光。
面对顾旭的反应,楚凤歌冷冷瞪了他一眼,只当顾旭在装傻。上次在陆氏废墟,顾旭强行抽空他体内真元的经历,他至今记忆犹新。那种任人摆布、无法反抗的滋味太糟,他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现在,所有不确定因素已被我排除。”楚凤歌心中自信满满,“顾旭虽天赋异禀,但潜力并非实力,他现在仍只是初露头角的第二境猎手,战斗技巧与实战经验想必不及我。凭借我修炼的顶级武学‘野草’神通及顶尖功法,对付他应不在话下。”
咚咚咚!鼓声响起的瞬间,楚凤歌果断出击。他紧握一把平凡无奇的铁剑,朝顾旭所在之处猛挥。剑气如潮,激起蒙蒙雾霭,铺展成广袤云海。随后云雾分开,露出一条璀璨银河,穿越无尽黑暗,照亮两人的脸庞。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这是驱魔司司首洛川开创的上乘剑术《云海星河剑》。不仅威力巨大,更变化无穷。它能调动星辰之力,转化为锐利杀意,并将杀意隐匿于茫茫雾气之中,使对手难辨虚实,进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楚凤歌修炼的正是洛川所创《列星诀》,对洛川的“道”已有深刻领悟,自然能将《云海星河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楚凤歌的攻势如海啸般席卷而来,震耳欲聋。顾旭却静立原地,泰然自若,面不改色。“云海星河剑”的杀机虽飘忽难测、防不胜防,但顾旭拥有超乎常人的神识力量,加之“博闻强记”天赋,足以分析预测剑气轨迹——在这虚实交织的云雾中避开致命危机,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于是,他施展“流星逐月”身法,轻盈穿梭于烟云之中,宛如踏风而行的仙人。
楚凤歌微微眯眼:“顾旭,上次忘了问你,你的‘流星逐月’身法是从何处学得?我记得你从未在驱魔司总部兑换过这套武学。”顾旭坦诚回答:“我曾在某位对手身上见过此身法。”他并未撒谎。因为知道楚凤歌可能会去询问司首洛川,而洛司首精通天机术,谎言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但楚凤歌眉头紧锁:“仅凭一观,便学会了吗?你可别撒谎,你应该清楚,司首大人洞察世事,面前说谎无济于事。”顾旭认真道:“我真的没撒谎。”这就是天才的悲哀。有时他只是平静陈述事实,却被误解为吹嘘或炫耀。这般苦衷,无人可诉。或许只有像时小寒那样既自恋又易哄的小女子,才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楚凤歌仍半信半疑,却不再追问:“你要记住,擅自偷学驱魔司绝密武学,是要受到惩罚的。”他一边平淡言说,一边举剑自上而下劈砍。那银河瞬间从天而降,如同愤怒的银龙,汹涌奔向顾旭,仿佛要将其淹没其中。此乃“云海星河剑”的第二式“九天坠落”,特点在于雷霆万钧的气势,旨在一击重创对手,使其难以翻身。
“楚凤歌动真格了。”目睹那滔滔星瀑,顾旭心中暗道。但他早有准备。或者说,刚才与楚凤歌的对话、在云海中的周旋,都是战术,都是为接下来的反击铺垫。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符箓向前抛掷。顷刻间,黑暗无边的“轮道”之境中涌现出一片如烟青草,紧接着柳絮漫天飞扬,如同轻盈雪花,又如丝丝白云。这就是源自“惊鸿笔”的秘术“柳絮满城”。如果说“万物空寂”旨在抹除非凡属性,那么“柳絮满城”的功效在于以柔克刚,化解对手攻势,甚至能将其化为己用。
在那滚滚星河面前,那些柳絮看似柔弱无力,仿佛不堪一击。然而,当星河坠落之时,楚凤歌的剑意竟全被柳絮吞噬。紧接着,细雨无声洒落,裹挟着淡淡的哀愁,以及楚凤歌自身的剑意,洒满整个擂台。
……
注释: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宋·李清照《渔家傲》
刚才使出“九天坠落”,楚凤歌几乎全力以赴,期待一击制胜,彻底击垮顾旭,使其无力抵抗,只能在自己面前俯首求饶。这个场景,仅想象便令人热血沸腾。然而此刻,当他目睹从天际飘落的细细雨丝,楚凤歌心头陡然一惊,呼吸不禁短暂停滞。
他不清楚顾旭施展的是何种法术,却能清晰感知到,那犹如千缕银线的雨水之中,裹挟着自己刚刚释放的剑意。楚凤歌先前剑势何等凌厉,此刻回馈给自己的杀意便多么凶险。
“才一月未见,顾旭这小子怎又掌握了这么多诡异法术?”楚凤歌心生惊愕。身为废土世界大齐阵营的天才、司首大人亲自培养的亲信,楚凤歌见识过众多上乘法术和武学,深知其学习之艰难。
他仍记得两年前修习《云海星河剑》时,司首大人带他登上驱魔司总部的观星台,静思一月,去揣摩浩渺星空中的星辰运行法则。那时,司首大人对他说:“楚凤歌,你应当明白,天穹之上有两位主宰,其一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尊为‘星主宗师,掌天地劫运、世事兴衰’。当你能透过繁星,感知其存在与威能,感知冥冥中命运的脉络,便能领悟《流星逐月》与《云海星河剑》的真谛。”
“这就是您的‘道’吗?”楚凤歌听后如此问道。洛司首微笑,未直接回答,却说:“否则你认为我如何能洞察天机、明了世事?乃是紫微大帝借予我一双洞悉万象的慧眼。”
楚凤歌听得似懂非懂。那位传说中掌管宇宙经纬的紫微大帝,以及那无形的命运轨迹,对他而言过于玄奥、深邃,超出了他的认知边界。他宁愿手持利剑直面“凶兽”级别的邪灵,也不愿沉思如此复杂的课题。
因此至今,楚凤歌未能完全掌握《云海星河剑》,亦未能参透司首大人蕴藏其中的道意。《云海星河剑》共九式,楚凤歌仅通晓前四式,且只能发挥不足六成的威力。否则,他那气势汹汹的“九天坠落”,断不至于被顾旭略显生涩的“柳絮满城”轻易化解。
尽管内心震惊,楚凤歌却不慌乱。他剑横胸前,迎向绵绵细雨、漫天柳絮。随着一声铁剑清吟,星光与云雾汇聚头顶,形成一道无形护盾,抵挡住这片白茫茫的雨幕。那丝丝剑气随之散开,伴随叮咚如泉水的清音,消逝在无尽黑暗里。
“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此乃“云海星河剑”第三式,“天河夜转”。此式为九式剑法中唯一的防御招式,能在短时间内抵挡敌人的范围攻击。
“仅此而已?”楚凤歌故作镇定,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顾旭。顾旭淡然一笑,面色平静。他未携“惊鸿笔”,“柳絮满城”只能发挥三成左右的威力,被楚凤歌轻松挡下,实属预料之中。但顾旭并无沮丧。因为他已通过实践验证猜想——“惊鸿笔”不仅是战斗兵器,更是悟道辅具。他不能永远依赖它,必须设法将“惊鸿笔”每个法术彻底化为己有,方能铺就通往圣者的道路。
此外,顾旭另有收获。他通过观察楚凤歌施展的“云海星河剑”,以及此前“灵狐”施展的“流星逐月”身法,大致推测出司首大人的“道”是什么。
“流星逐月”身法看似变幻莫测,实则可通过天象星辰预判其走势;“云海星河剑”看似迷离难测,实则蕴含规律。再加上司首大人精通天机推演之术,能预示未来之事。顾旭得出结论:
“原来司首大人的‘道’,是命运。他坚信世事虽多变,但皆有定数,世间万物如同星辰遵循既定轨迹运行一般,被预先安排。这便是他施展天机术的根基。”
顾旭的思考仅在瞬息之间。下一秒,楚凤歌再度疾速挥剑,朝顾旭狠劈而下。其身后,一弯明月虚影若隐若现。这轮明月不仅为楚凤歌镀上银边,更使其动作如电光般迅疾,如幽灵般难测。这正是“云海星河剑”第四式,“月移晓天”。
顾旭迅速辨识出楚凤歌的招式,并寻找到应对之策。他暗想:司首大人的“道”崇尚命中注定,而我的《焚天七式》则象征反抗与革新——或许今日,它正能克制楚凤歌的剑法。
念头闪过,顾旭轻轻抬手。擂台边缘那些薄如蝉翼的无柄飞刃,纷纷升腾至半空。它们闪烁微弱火光,如同黑夜中翩翩起舞的萤火虫。虽有言“萤火岂敢与皓月争辉”,但在“萤焰”显现的刹那,楚凤歌身后的明月虚影瞬间消失。楚凤歌尚未挥剑抵挡,便被飞刃撕裂成片,接着被烈焰焚烧成一堆黑灰。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由于“萤焰”瞬间爆发的极高伤害,楚凤歌甚至来不及以“野草”神通修复自身。
广阔黑暗中,一行字迹赫然显现:
“朱雀,胜。”
顾旭凝视这行字,思索片刻,感觉这次在“论道之境”的停留,或许是自己经历中最长久的一次。
……
注释:
(1)“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唐·李贺《天上谣》
(2)“遥望极辰,天晓月移。”——《满歌行》
当楚凤歌从“论道之境”退出时,他恍惚地盘坐原地,久久未能从刚才的激战中回神。他原以为,面对没有神通、无法动用“惊鸿笔”的顾旭,自己可以轻松压制,让对方从此不敢在自己面前逞威。然而,他万万未料到,顾旭除“惊鸿笔”外,竟还藏着诸多底牌,尤其是最后一击,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楚凤歌甚至未能识别出那是什么招式,便已被彻底焚为灰烬,干净利落地终结了对决。
“我太大意了!”他懊悔不已。
楚凤歌内心极不愿承认,在同一境界之下,自己竟败于顾旭之手。
此刻,他通过“神机令牌”,注意到第四境修士排行榜的变化——他的积分被扣除一分,由第二跌至第三,恰好落在“灵狐”上官槿之后。榜首则仍是“白虎”苏笑,剑阁之主。
因与上官槿历来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看到排行榜,楚凤歌更加心绪烦闷,无法再静心修炼。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闭关室的门,走了出去。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常言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说是不是,我的‘鲲’?”楚凤歌转身,只见上官槿面带微笑,款款走来。
上官槿一如平日,身着朴素纹饰却剪裁得体的浅绿色长裙,佩戴简洁却恰到好处的耳环与项链,表面看似素颜,实则精心妆扮,整体散发出淡雅清新的气质。然而,对于楚凤歌这个“钢铁直男”而言,他既无心欣赏,也无法察觉上官槿的这些小心思。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男人”与“女人”,唯有“自己”与“对手”。任何阻挡他成为废土霸主之人,无论性别,皆为敌人。上官槿曾是他眼中“头号敌人”,如今这个位置却被顾旭取代。
尽管上官槿狡猾多智,但毕竟天赋有限,修炼进度甚至不及自己。相比之下,一品资质的顾旭更具威胁性。
“笑什么笑?”楚凤歌冷言道,“你没被人在‘论道之境’教训过吗?”
见到楚凤歌愤然的表情,上官槿忍俊不禁。上次她败于“朱雀”之手,楚凤歌在她面前阴阳怪气了一个小时有余。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心中甚是畅快。
“其实,楚大人,你落败,我挺难过的。”上官槿模仿楚凤歌傲慢的语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们同为司首大人最器重的天才,怎能轻易败给外人?你要败,也该败给我才对。”
楚凤歌怒火中烧。若眼神能杀人,此刻上官槿已死上千百遍。
……
楚凤歌耗费了整整一刻钟才平复心境。他按原计划前往观星台,找到驱魔司司首洛川,禀告道:“司首大人,今日沂水驱魔司成员顾旭在‘论道之境’施展了‘流星逐月’步法。但他从未被允许学习此武学,按照我司规定,应予以惩处。”
“他对此事有何解释?”洛司首闻听“顾旭”之名,抬眼问道。
“顾旭称他见过他人施展此身法。”楚凤歌如实回答,“我认为他的说辞荒谬,难以令人信服。”
“楚凤歌啊楚凤歌,终究还是你见识浅薄。”洛司首听罢,笑着摇头,“此事对你匪夷所思,对顾旭而言却顺理成章。
“幸亏他不是剑修,否则今日他或许也能在你面前使出那‘云海星河剑’。”
楚凤歌愕然。他未曾料到司首大人竟如此不给自己留情面。
沉默良久,楚凤歌再次发问:“司首大人,今日顾旭在‘论道之境’使用的那门杀伤力惊人的法术,我以‘云海星河剑’抵挡不住,瞬间被其秒杀。现想请教您,他使用的是何种法术?下次相遇时,应如何应对与克制?”
随后,楚凤歌详细描述了顾旭那如流萤飞舞般的法术。
“罢了,”洛司首微微一笑,“他所用乃是《焚天七式》的第一式‘萤焰’,并且与你学剑术仅得其形不同,他真正领悟了其中大道真意。同阶较量,你恐难破此招。”
《焚天七式》?领悟大道真意?
听到司首大人的话语,楚凤歌再次愣住。
他深知,《焚天七式》被誉为废土世界最难学的法术之一,许多前辈耗尽几十年光阴,甚至熬白了头,仍未能参透其中蕴含的真谛。当初顾旭选择研习此法术时,楚凤歌还曾暗中窥探,期待他出洋相。如今,顾旭仅用一个月便彻底掌握《焚天七式》第一式,且能将其精髓展现无遗。在顾旭面前,似乎世间无不可为之事。
“司首大人,我也要学《焚天七式》!”楚凤歌情绪激动地说,“既然无法破解,那我就要用同样的招式击败他!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洛川轻叹一声,再次摇头。
“罢了,孩子,”他语重心长地道,“你若有那工夫,还不如专心练剑。我怕你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
与此同时,顾旭同样借助“神机令牌”查看了自己的排名变化。击败楚凤歌后,他获得第五个积分,依旧位列第二,紧随“麒麟”之后。
然而,戈尔并不在乎“末世竞技场”的排位。
在他的眼中,这座竞技场就如同一处废弃工厂改造的实验室,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同等级别的幸存者,供他磨砺并完善各类生存技能和战斗技巧。
这或许正是那些前文明巨头不惜耗尽资源打造“末世竞技场”的初衷。
毕竟在这虚拟空间中,他即使败上千百回,也能毫发无损地重制再生。
但在现实世界的废墟中,面对变异生物或残暴掠夺者的生死较量,哪怕一次小小的失误,都可能招致无法挽回的死亡。
近来的几场对抗中,戈尔对诸如“炽炎七式”和“灰烬风暴”这类战技的掌握愈发纯熟。
此刻,距离他前往废土据点集结的日子只剩五天。
为了在争夺前文明遗留宝藏的竞争中抢占先机,更为了在探索核爆废墟时确保生存,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同时,他也在竭力从各路信息源收集关于那座核爆废墟的情报。
戈尔从破旧文献中得知,那废墟的原主人,即传说中的“辐射仙人”,曾是一位性格孤僻、放荡不羁的强人。
他原是末日前三大生存联盟之一——“海市蜃楼”的叛徒,因触犯联盟戒律被逐出门墙。
此后,他成为了一名无归属、无阵营的独行侠,耗费数十年光阴,开创了崭新的生存法则与战斗技艺,并在废土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在此期间,辐射仙人甚至曾与一头“灾厄”级别的巨兽——“狂暴泰坦”展开一场震撼废土的生死对决,最终成功斩杀泰坦,从容离去。
传闻中,辐射仙人所悟的“生存之道”乃“辐射之力”,无形无质,却能无声无息地夺人性命。
鲜有人能详尽描绘其战斗手段。
但每当提及“辐射仙人”之名,人们眼中无不闪烁出敬畏之色。
在核爆纪元元年,即二十三年前,辐射仙人在西海岸废土区的核爆废墟中踏上了通往未知领域的道路。
据附近幸存者描述,那时的废墟被浓厚的辐射云层覆盖,十里之外都能感受到震耳欲聋的辐射脉冲声。
一道道刺眼的辐射光束撕破夜幕,如幽灵般自废墟深处、从地壳之下喷薄而出,如刀锋交击,如山体倾覆,将整个天际割裂得面目全非。
“那场面如同末日降临,”幸存者们回忆道,“恐怕唯有辐射仙人那样强大的存在,才能从那毁灭性的辐射洗礼中存活下来。”
……
时光荏苒,又一年即将在废土的严酷环境中消逝。
废土据点内,顽强生长的野菊已在风霜中傲然绽放,散发出令人精神一振的芬芳。
这片废土上的生存者们共有三个约定俗成的休整期——辐射减弱期、水源丰沛期,以及据点首领的诞辰“守护日”。
其中,辐射减弱期从第十二个月圆日起,直至下一个月圆日结束,为期约一个月——当然,像戈尔所在的侦查小队需安排人员轮值,以防突发危机。
在废土时代早期,生存者们并无如此长的休息时间。
那时的据点领袖是一位严苛的实干家,终日废寝忘食地处理各类生存事务,不仅自己无休,也不许部下偷闲。这导致生存者们怨言四起。
然而,其后代接班人们显然缺乏这种毅力。
每一代新领袖上任,几乎都会将休整期延长些许。
到了现任领袖执掌大权,不仅沉迷于追寻前文明科技,还将辐射减弱期擅自延长至一个月。
……
因此,在最近几日,戈尔所在的废土据点成员们纷纷向老杰克告别,表示要回家与家人共度这段宝贵的宁静时光。
首先离去的是负责看守物资仓库的驼背老者。
他声称,自己的故乡在内陆绿洲——尽管那里的亲人大多已遭辐射丧生,但他仍想回去祭奠一番。
老杰克再三叮嘱:“近期据点周边辐射指数上升,据说是因为那头雪人变异体实力增强,你务必小心,能绕路就尽量绕路。”
老者左手提着自制收音机,右手紧握一本泛黄的《荒野求生指南》,背上扛着行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老杰克,你就放心吧,”只听老者笑眯眯地说,“我虽老矣,但还能照顾好自己。”
……
第二个离开的,是掌管据点物资分配的崔斯。
“崔斯,我记得你父母就住在据点附近吧?”老杰克抬头,略显困惑地询问,“为何这么早就申请返乡休假?”
崔斯尴尬一笑:“唉,这个嘛……我妻子坚持要我陪她回娘家。她们一家住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据点。老杰克,你也清楚我妻子的脾气……我哪敢不从……”
崔斯那位“母夜叉”般的妻子在据点内早已声名狼藉。
老杰克微微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
第三个离开的,是据点侦查员马特。
他同样要返回内陆绿洲,与家人共度佳节。
临行前,他特意找到戈尔询问:“戈尔,你知道据点里有哪位年轻女子过年不打算回家吗?”
戈尔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马特满脸苦涩地回答:“每逢过年,我家那帮亲戚总爱追问我的婚事。一旦我说没对象,他们就嘲笑我。所以,我想花钱雇个女子冒充我女友,堵住那帮亲戚的嘴。”
听闻此言,戈尔淡然一笑:“马特,你要明白,你家那帮亲戚不过是借机找乐子罢了。就算你真有了女友,他们也会找出其他理由——比如你的武器不够先进,比如你的防护服不够坚固,来调侃你,从你身上获取优越感。”
“唉,戈尔,还是你洞察人心。”马特叹口气。
“对了,马特,老杰克让我告诉你,回内陆绿洲的路上,千万避开那雪人出没的区域。”
“我知道,谢谢老杰克和戈尔关心。”
说完,马特也背起行囊,顶着凛冽寒风,离开了据点。
……
待到第十二个月圆日临近,据点内的生存者已寥寥无几。
平日里熙攘的人声已消散无踪。
营地内一片死寂。
此时,老杰克唤来戈尔:“你明日就要启程去那莱州府了,不如我们提前吃顿团圆饭?正好有些要紧事想与你谈谈。”
顾旭,一个双亲丧生于灾变的孤儿,过去每逢末世历新年的除夕,都是在避难所内与同龄的遗孤们勉强包上几只野菜馅的饺子,接着在废墟间点燃自制的简易爆竹,以此迎接新年的到来。
入籍“守护者联盟”后,他便与陈济生及几位流离失所的助手共度除夕。
陈济生自妻子儿女在灾难中丧生后,几乎未曾返回已成废墟的家园。
他几乎每日劳作至深夜,然后在联盟基地的临时宿舍中度过长夜。
某种程度上,他视这基地如家,也将其中年轻的盟友视若己出。
于是,这晚,顾旭与陈济生来到基地外一家破败的小餐馆,点了数道简陋的末世菜肴,提前享用一顿简朴的年夜饭。
因年关将至,餐馆内空空荡荡,粗茶淡饭配上萧瑟气氛,更显凄清。
此时,陈济生面色严峻,言道:“顾旭,据近日的灾情通讯,沂山辐射区正迅速扩大,雪女王及其变异生物猎食行动日益频繁。约一个月后,辐射带恐将触及沂水区域——届时,我们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雪女王……
近期,顾旭不止一次从他人叙述中听到这个名字。
“陈先生,我有个困惑——按我所知,雪女王通常在六月才开始大规模猎食。”顾旭边说,脑海里浮现出曾在陆氏废墟中听闻的古老誓言——“若陆家蒙冤,此后六月酷暑,必有三尺瑞雪降临。”
陈济生叹道:“联盟总部称,今年情况特殊,雪女王力量增强,其残暴性似乎也随之加剧。至今,沂山周边已有上百人遭其毒手。”
顾旭沉思片刻,又问:“陈先生,我还有疑惑——我记得雪女王以往杀戮,皆以大规模冰雪风暴和冰雹为手段,为何此次却主要依赖辐射污染?”
陈济生摇头道:“这谁能知晓?但你应清楚,对于‘灾厄级’变异生物而言,操控辐射是其基本能力之一。”
顾旭陷入沉默。
他忆起“惊鸿笔”智能消散前曾对他低语:“我家主人宁可忍饥,也不愿伤及无辜生命。”
“若陈先生所言属实,看来她在辐射污染侵蚀下,终究未能坚守本心……”顾旭心中暗想。
“陈先生,那您希望我做些什么?”他问。
照陈济生所言,一个月后,沂水区域将变得极度危险——他此刻找自己谈话,恐怕是希望他提前做好战斗准备,竭力保护沂水民众。
然而,陈济生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大出乎顾旭意料。
“顾旭,你去莱州后,暂时不必回来。”陈济生面无表情地说,“面对雪女王那种等级的变异生物,我们唯有倚仗联盟总部的支援,你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倒不如找个安全之地,静观其变。
“你还年轻,无需卷入如此险境。”
顾旭明白,陈济生所言确有道理。
按他自己的性格,他也该趁机远离是非,尽力保全自身。
他只是未料到,平素教导他们“无私奉献、守护众生”的陈济生,竟会说出这般看似自私的话语。
“那联盟总部有何应对措施?”顾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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