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他转过头,再次向陈济生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次他感谢的,是陈济生在他最需要时给予的“长明丹”的助力。
“不必言谢,”陈济生微笑着摇了摇头,“作为你的上级和前辈,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旭沉思片刻,然后平静地开口:“陈大人,我打算去做一件事。”
“何事?”
“您应该还记得,之前有一只‘恶灵’级别的槐树树妖,通过‘跳神’仪式,将一缕分魂附身在了白家的一位少妇身上。”顾旭的语调平静而冷静,“当时,我和时小寒负责处理,前往寻柳街,清除了那树妖的分魂。”
“现在,我想要去解决掉那树妖的本体,防止它继续为祸沂水。”
顾旭的语调虽然平静,但陈济生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坚定与决心。
“你有几分把握?”陈济生问。
顾旭点头,“虽然那树妖是‘恶灵’级鬼怪,但失去了一缕分魂,其实力已大打折扣。我现在虽是第二境修士,但凭借‘惊鸿笔’,与第三境修士交手也能游刃有余。”
“况且,我还有司首大人赐予的‘替身手环’和‘破空珠’,即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顾旭微微一笑,轻轻晃动手腕,让“替身手环”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既如此,你便去吧。”陈济生点了点头。
他知道顾旭的决心,最后一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不过,顾旭,现在驱魔司并未有诛杀树妖的任务,你此番行动,功勋如何计算?”
“待我归来再议。”顾旭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他一手握着“惊鸿笔”,另一手则用铜币卜算槐树树妖的方位。
随后,他施展“流星走月”身法,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济生独自站在衙门的台阶上,朔风凛冽,带着一丝压抑与烦躁。
他望着青石地面上的月华,那朦胧的白光仿佛一层薄雪。
……
不久,顾旭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陈济生的视线中。
他衣袂飘飘,步履轻盈,仿佛从未离开过。
他的眸子依旧清澈,如同平静的湖面,映照着天地万物,却不见丝毫波澜。
“陈大人,我回来了。”
“那树妖如何了?”
“已除。”顾旭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轻轻敲击两下,然后在陈济生面前展示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一株高大的槐树矗立在山坡上,枝干粗壮,煞气腾腾。
顾旭站在树荫下,手持纤细的毛笔。
突然,山坡上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槐树的枝头。
那雪花如同春风拂过的梨花,盛开在枝头。
当雪花融化时,那棵高大的槐树开始枯萎,最终化为一堆灰烬。
“真是乏味。”
少年轻叹一声,背过身去,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狂欢过后的宁静,顾旭的生活再次步入正轨。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他手持楚凤歌赠予的小册子,踏入沂水驱魔司的衙门大堂,径直走向上司陈济生的办公桌前。
“是不是又有烦恼了?”陈济生搁下手中的卷宗,抬眸询问,“需要我为你出出主意吗?”
顾旭轻轻摇头,微笑道:“我只是在选择上有些纠结,想听听陈大人的意见。”
“哦?选择?”
顾旭将小册子放置在陈济生的桌上,解释道:“在完成陆氏凶宅的任务后,我可以从这本目录中选择一门上品法术作为奖励。只是,这上面的法术都太过出色,我实在是难以抉择。”
陈济生闻言,不禁笑道:“顾旭,你可是号称‘博览群书’的,这种小事难道还拿不定主意?”
顾旭无奈一笑:“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为我读过的典籍众多,了解过的法术繁多,所以更加难以抉择。我怕自己选了不合适的,反而浪费了这次机会。”
“你这小子,倒是挺会说话的。”陈济生笑骂一句,随后拿起小册子,开始仔细阅读。
小册子中,每一页都详细记载着一种上品法术的名称、简介以及前人的修炼心得。上品法术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其中蕴含着大道真意,需要修士与法术创始人理念契合,方能发挥最大威力。
扉页上,还有驱魔司司首洛川留下的一句箴言:“适合自己的,方为最强。”
“你更偏向于哪种类型的法术?”陈济生一边翻阅,一边询问,“是身法类的、控制类的,还是……”
“我希望能有一门杀伤力极强的法术。”顾旭毫不犹豫地回答,“虽然‘杀鬼符’威力不俗,但它只能对鬼怪生效,对于人族却毫无威胁。若再遇到像唐荟那样的人,我手中便无甚威慑之力。”
陈济生点了点头,继续翻阅着小册子。
《引雷诀》、《倒海咒》、《玉虹贯日》、《炼狱火海》……每一门法术的名称都显得气势磅礴,令人心动。但陈济生却发现,有一门法术的留言格外引人注目。
“《焚天七式》……”陈济生指着其中一页,对顾旭说道,“这门法术与你新练的火属性功法颇为相配,或许可以考虑。”
顾旭凑过身去,仔细浏览着这门法术的留言。第一条留言写着:“威力强大,简单易学,错过必悔。”然而接下来的留言却是一片哀嚎:
“前辈坑我!”
“千万别信第一条留言!选了它才是真正的后悔!”
“踏入‘焚天’之门,再无回头之路。”
“若我修炼《焚天七式》不幸身陨,请为我收尸。”
“这法术简直如同天书一般……若有人能参透,我愿称他为祖师爷。”
“五年过去了……我连第一式都没能掌握……”
的确,面对如此艰难的选择,任谁都会有些踌躇。
陈济生抬起头,望向顾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顾旭,你心中已有定数了吧?”
“当我翻阅到《焚天七式》时,你的目光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我猜,你并非真的来寻求建议,而是来我这里寻求一种肯定,对吗?”
顾旭点了点头,坦然承认:“陈大人果然洞悉人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焚天七式》的创始人,乃是那位曾被誉为大齐国师之师的赤阳子前辈。他曾以接近第八境巅峰的修为,凭此法术在大荒中纵横无敌。在这本目录中,恐怕难以找到比它更为强大的法术了。”
“赤阳子前辈不仅是一位符师,更精通阵法之道——这《焚天七式》之所以难以修炼,或许正是因为它融合了符道和阵法的精髓,比寻常法术更为深奥。”
“而身为火属性修士的我,更是觉得它与我契合无比。”
顾旭的话虽显得有些自信满满,但语气却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既如此,你为何还会犹豫?”陈济生问,“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当不是那种会被困难吓倒的人。”
顾旭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赤阳子前辈在即将飞升之际,却突然走火入魔,自废修为,最后沦为凡人,两年后离世。这让我对《焚天七式》背后的‘大道真意’产生了疑虑。”
“但若是选择其他法术,我又觉得心有不甘。”顾旭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便是选择太多的烦恼。”
陈济生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道:“顾旭,你还记得我教你画‘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时说的话吗?”
顾旭回忆片刻,回答道:“画符需遵循规矩,一旦出错,符文便失去效力。”
“然而,你却能在短短几周内,按照自己的理解对‘杀鬼符’进行改进,使其威力大增。”陈济生继续道,“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对于你来说,世间法术不过是供你参考的基石。”
“你的目标是在三十岁前成就圣人之道。而要超凡入圣,必须找到自己的‘道’。当你有了自己的‘道’,即便前人的‘道’有隐患,也无法阻挡你前进的步伐。”
顾旭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陈大人所言极是。”
陈济生确实是顾旭在修行道路上的重要指引者。虽然他如今已无法像过去那样频繁地给予顾旭指点,但在关键时刻,他总能凭借丰富的修行经验和人生阅历,为顾旭指明方向。
“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答案。”陈济生笑道,“你对自己有信心,这就足够了。”
他知道,顾旭虽然性格沉稳,但有些时候过于谨慎反而束缚了自己的手脚。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应该更加果敢、更加无畏。
……
回到家后,顾旭取出“神机令牌”,尝试与楚凤歌取得联系。
片刻后,令牌上浮现出了楚凤歌的消息——
【鲲: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朱雀:是的,楚大人。我决定修炼《焚天七式》。】
【鲲:《焚天七式》?那可是上百年都无人能够练成的法术啊,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朱雀:我意已决。】
【鲲:好吧……我这就去告知司首大人。】
【朱雀:多谢楚大人!】
……
洛京城内,驱魔司总部内,一场关于顾旭选择《焚天七式》的消息正在悄然传开。
此刻,楚凤歌正沉浸在静修室的深邃之中,沉浸在修行的境界里。
忽然,神机令牌传来的波动打破了这片宁静,那是顾旭发来的消息。
楚凤歌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头嘀咕:“顾旭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刚得了那‘惊鸿笔’,便想挑战驱魔司总部最难修炼的《焚天七式》?他这是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了吗?”
然而,楚凤歌随即想起司首大人曾提及顾旭那史无前例的一品天赋和尊贵命格,不禁感叹:“罢了,他这般天资,恐怕真的能与神仙转世媲美。”
楚凤歌作为司首洛川的得力助手,自然也曾对《焚天七式》有过好奇。
他曾试图参透其中的奥秘,期望有朝一日能凭借这门法术,傲视群雄,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
但当他翻开那部法书时,却发现其中的符文如同天书一般,令人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理解。
于是,他选择了放弃,还时常嘲笑那些企图修炼《焚天七式》的人为“傻子”。
而上官槿则对此嗤之以鼻,嘲讽他连傻子都不如。
楚凤歌虽不以为意,但心中却清楚,上官槿也曾在私下里偷偷翻阅过这部法书。
……
就在此时,驱魔司司首洛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凤歌身旁。
楚凤歌急忙站起身,恭敬地行礼:“见过司首大人。”
洛川淡淡问道:“顾旭选了哪门法术?”
“他选了《焚天七式》。”楚凤歌如实回答。
洛川沉默片刻,轻声道:“这确实是最适合他的。”
楚凤歌不解:“司首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洛川解释道:“顾旭不仅懂符道、懂阵法,还修炼火属性功法,他具备修炼《焚天七式》的所有条件。更重要的是,他敢于打破传统,不拘泥于前人留下的规矩。”
洛川话锋一转,问楚凤歌:“你可知道《焚天七式》中暗藏的大道真意?”
楚凤歌摇头:“我连内容都看不懂,更别提悟出其中的真意了。”
洛川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完全明白赤阳子当年追寻的‘道’是什么。但我知道,《焚天七式》的最后一式名为‘日月换新天’,这或许便是答案所在,也是赤阳子当年走火入魔的原因。”
楚凤歌犹豫片刻,问道:“那司首大人,顾旭修炼这部《焚天七式》,是否也会面临走火入魔的风险?”
洛川摇头道:“顾旭修炼任何法术,都不会生搬硬套,他会将其融会贯通,化为己用。这是他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也是你应该向他学习的地方。”
楚凤歌点头称是,心中却多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的感慨。
天行二十三年十月三十日傍晚,夕阳余晖洒满大地,平安巷十七号的院子里铺满了金黄的银杏叶。
顾旭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来到厨房为自己准备晚餐。他煮了一个鸡蛋、一盘青菜,又盛了一碗白粥。坐在餐桌旁,他细细品味着这简单的食物,享受着这平淡的生活。这便是他的日常,简单而纯粹。
此刻,屏风后的小书童快步走到顾旭身旁,轻声禀告:“少爷,门外有贵客造访。”
小书童虽未言明来客身份,但顾旭已然明白,这位访客定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迅速披上外袍,步至门前,只见一位身着黑袍、胡须垂胸的中年人正立于门外。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顾旭拱手问道。
中年人面带微笑,拱手回礼道:“在下何逸群,久仰顾小友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顾旭心中虽对何逸群的身份有所猜测,但面对这样一位高人,他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再次拱手行礼:“见过何先生,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他深知,何逸群乃是大齐国师的师弟,符道大师,驱魔司的客卿,其身份地位非同小可。
然而,这位高人一向逍遥自在,云游四海,连大齐国师都难以寻其踪迹。
没想到今日竟会亲临自己府上。
“洛司首托我送来《焚天七式》于你。”何逸群开门见山道,“但我的来意并非仅限于此。我实是对你颇感好奇,故特地前来一见。”
顾旭闻言,心中一阵诧异,但随即请何逸群入内,让小书童奉上热茶。
何逸群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顾旭:“这便是《焚天七式》。我曾得幸在师尊指点下学得前两式,你若有何不明之处,可随时问我。”
顾旭接过书册,只见这上品法书竟只有七页纸,心中不禁暗自惊叹。
他翻开书册,开始仔细研读。何逸群则坐在一旁,静静观察。
这位大齐国师的师弟,行事随心所欲,只追求内心的愉悦与满足。他之所以对顾旭产生兴趣,皆因那支名为“惊鸿笔”的法器。
他知道,那支笔极为挑剔主人,唯有得到其认可的人,方能驾驭其力。顾旭能够得到它的青睐,必有过人之处。
更何况,顾旭还选择了挑战《焚天七式》这部驱魔司最难学的上品法术……这一切都让何逸群觉得,顾旭定是一个有趣至极的人。
他期待着,这个少年在解读《焚天七式》时,能够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智慧和才情。
顾旭则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书册之中。他看见书页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粗细有别的点和线条,这些点和线交织成一个个繁复且无规律的符文,令人眼花缭乱。
他心中暗道:“这《焚天七式》果然名不虚传,连我这样的符道修炼者都感到难以捉摸。”
然而,他并未急于向何逸群请教。因为他深知,上品法术的真谛在于体悟其中的大道真意。从他人口中得到的答案,终究只是间接的领悟。唯有自己亲身探索、体悟,方能真正掌握其精髓。
因此,他决心独自解读这部法术,期望能在其中寻得一丝悟道的契机。
“……”
于是顾旭默默地合上了双眸。
不多时,他的脑海中仿佛展开了一幅画卷,那是《焚天七式》的第一页,由无数的点和线交织而成,形成了一幅错综复杂的图像。
…………
当时间的沙漏流转过一刻钟,太阳悄然躲进远山的怀抱,天空被染上了淡淡的橙红与深邃的靛蓝。
寒风掠过庭院,卷起一地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顾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何逸群注意到这一变化,好奇地问道:“顾小友,可有收获?”
顾旭微笑着回答:“何先生,经过一番琢磨,我若没猜错,这《焚天七式》其实并非单纯的法术或符咒,而更像是一张蕴含深意的阵图。”
“哦?何以见得?”何逸群微微挑眉。
顾旭解释道:“我遍览群书,对世间的符篆和法术都有所涉猎。但这《焚天七式》的构造方式,与我所知的一切都大相径庭。我仔细观察后,发现它更像是在描述一种阵法的变化过程。”
何逸群心中一惊,他当初为了理解这一点,可是闭关苦思了整整七日。没想到顾旭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所领悟,这让他不禁对顾旭的才智刮目相看。
“那么,你觉得这第一页所描述的,是怎样的一幅阵图呢?”何逸群沉吟片刻后问道。
顾旭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我试着将图上的点想象成萤火虫,线条则是它们飞舞的轨迹。在我脑海中,这些萤火虫汇聚成一片火海,火光冲天,却又如同繁星点点。我想,这应该就是赤阳子前辈想要传达的意境——焚天的烈焰,始于微末的萤火。”
何逸群听后,不禁深吸一口气,赞叹道:“你的理解果然独到。这《焚天七式》的第一页,实则是一套剑阵的图谱,名为‘萤焰’。当年赤阳子老师使用它时,无数飞剑如萤火般漫天飞舞,场景确实壮观。不过,顾小友,你似乎并非剑修……”
顾旭微微一笑,回答道:“何先生,武器只是我们手中的工具,而非限制我们的枷锁。在我看来,无论是春风、夏雨、秋叶还是冬雪,世间万物皆可成为我们的剑。只要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用。”
说罢,他轻轻挥动手中的“惊鸿笔”,地上的银杏叶瞬间燃起明亮的火光,纷纷飞向半空,仿佛星辰坠落,美得如梦似幻。
何逸群望着这神奇的景象,心中暗自惊叹:“武器不是束缚我们的枷锁……万物皆可为剑……他果然领悟了老师的道啊……”
月上枝头,何逸群辞别顾旭,走出这个小小的院子。
这一趟沂水县之行,实在是太值了。
这个叫“顾旭”的年轻人,还真是有意思。
他很想知道,再过数年,或者数十年,顾旭会有多大的进步。
“不知道何先生下一步要到什么地方游历?”顾旭一边将何逸群送到门口,一边客气地问道。
“沂山。”何逸群不咸不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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