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功夫,师母把菜炒好了。傅士雷扶徐老师坐起来,靠墙摞了几床棉被,让他靠在上面,然后把炕桌放在他面前。
傅士雷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问道:“徐老师,天这么凉,您为啥还不生炉子?”
徐老师尴尬地笑笑:“这么多年习惯了,生了炉子,屋里热了,外面还是那么冷,出来进去反倒容易感冒,不如不生炉子。”
“哪是习惯了!”师母说,“士雷又不是外人,你那么好面子干什么?士雷呀,不是我们不想生炉子,是生炉子煤钱太贵,生不起呀!”
“不会吧,徐老师的工资应该够用啊!”傅士雷疑惑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那闺女本来可以嫁一个富裕人家,可你老师非说那小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没同意那门婚事。后来由他做主,嫁给了他教过的一个学生,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女婿,可他家太穷了,就连生我们外孙子的钱都是我们给拿的。平时为了不让外孙子吃苦,我们没少接济他们,你说我们能攒下钱来吗?”师母不满地说。
“你提那些陈芝蔴烂谷子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咱那女婿以后会有发展的,他人品正,闺女跟了他不会有亏吃。”徐老师瞪了老伴儿一眼。
“好,不说就不说。”师母嘟囔着。
“那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紧哪?”傅士雷继续问。
“如果光是闺女还过得去,可是,你老师对学生啥样你是知道的。平时上课的时候,有的学生不回家,你老师不但无偿给补课,还给那些家里有困难的学生买中午饭,你说这钱要是搭进去还有头儿吗?”这回轮到师母生气了。
一番话勾起了傅士雷的很多回忆,想想上中学的时候,徐老师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那种感情已经超出了一般师生的关系,恰如父子亲情,也正是在这种感情的督促和激励下,他才一步步地坚持下来,最终考入了大学。如果没有徐老师当初的关心与付出,也就没有他今天的发展。
傅士雷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到师母手里:“师母,您放心,徐老师的付出,我们这些学生一辈子也不会忘。这是八千块钱,赶紧买煤生炉子,剩下的钱,您就留着日常花销吧。以后,每年我都会送万把块钱过来。”
“那可不行,我那样做可不是为了你们的回报,再者说了,你们挣钱也不容易。老婆子,快把钱还给士雷。”徐老师着急地说。
“别,徐老师,您这就瞧不起我了。我跟您说,在我心目中,一直把您当父亲看待,这不是回报您,是孝敬您。我还跟您说,现在我挣钱容易了,要是您开口,拿个十万八万的都没问题。”傅士雷沾沾自喜地说。
“你怎么能挣那么多钱?可千万不要搞歪的邪的呀?”徐老师皱起了眉头。
“徐老师,这不叫歪的邪的。”傅士雷喝了酒,话多起来,“跟您说吧,您的思想跟不上时代了,现在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别人都是上赶着找我办事,他们花着钱还得感谢我呢,您说这钱我能不要吗?有的时候啊,这钱不要,他们还会恨我,您说他们贱不贱?所以说,这钱不要白不要……”
“行了,别说了。”徐老师打断他的话,“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傅士雷了,是不是在外面见的世面多了,就忘了自己的初衷?”
“徐老师,您印象中的那个傅士雷太傻了,人应该与时俱进,不应该墨守成规,我要还是那个傅士雷,能有钱孝敬您吗?”
“那么说这钱不是你的正常收入了?”
“虽然不是工资,但这钱是别人自愿给我的,也应该算正常收入。”
“那辆电动自行车也是用这种钱买的?”徐老师的脸色很难看。
“没错。我跟您说,您可不要告诉别人,我现在有很多钱,是去年那个绿化工程得来的,别说是我,就连咱们乡这几个村的村长,都得了我的好处,拿了不少钱,要不他们能心甘情愿地为我跑腿,把树和土卖给我吗?徐老师,明年我打算开一个酒店,等您有时间,上我那儿玩一圈,我好好招待您。”傅士雷越说越兴奋。
徐老师放下筷子,盯着眉飞色舞的傅士雷,语重心长地说:“士雷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做人莫贪心,做官莫贪财吗?要是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哎呀,徐老师,您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您放心,不会出事的,人家都这么干,没有一个出事,难道您认为我脑子比他们差?再者说,临港市市长现在是我干爹,有他做靠山,什么事摆不平?来,徐老师,喝酒,不谈这些了。”傅士雷有点飘飘然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没话了。不过,作为你的老师,我还是想忠告你一句,名利之心永远不能压过理智的天平,否则就会头脑发昏,做出糊涂的事,到头来只能自尝苦果。”徐老师郑重地说。
傅士雷还想再辩驳几句,师母往桌边挪了挪,把一盘鸡肉往他面前推了推:“别说那么多了,快吃菜,要不都凉了。我记得你最爱吃我做的土鸡炖蘑菇了,快,多吃点。”
傅士雷谢过师母,夹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不知怎地,在以前,师母炖的土鸡是他的最爱,每次都要吃很多,可这次不知是他在外面吃喝惯了,还是没有心情,鸡肉的味道竟比以前逊色了许多。但他还是假装吃得津津有味,嘴里不住地说:“好吃,好吃。师母,您也一起吃吧。”
“好,我看你们也喝得差不多了,留点酒下回喝吧。我去盛饭,咱们一起吃。”
傅士雷明白师母是为他和徐老师打圆场,不希望他们就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再争论下去,可他心里还是很别扭:“为什么今年过年这么不顺心?在自己家里是这样,在徐老师家里还是这样,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不会呀,别人都是这么做的,况且自己已经很有分寸了,有些人可没有自己这么斯文,他们就跟明抢似的,自己从来没像他们那样利欲熏心。”
不知是内心受到了刺激还是屋里太冷,傅士雷打了个寒颤。他环顾了一下徐老师屋里简陋的布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虽然自己很尊重徐老师,因为他的精神,因为他的人品,但像徐老师这样活着太苦太累,自己现在有这个机会,为何不好好利用呢?为什么非要像徐老师这样过清苦的日子呢?想到这里,傅士雷勉强吃了几口饭,就撂下饭碗。等徐老师和师母吃完,傅士雷下炕出屋,从汽车后备箱里抱出几瓶好酒,给徐老师放到柜子上。
见傅士雷要走,徐老师叫老伴把那八千块钱硬塞给他:“这酒我留下了,钱你拿回去,我们的日子够过,最起码活得踏实,你总不能让我们心里不安吧?”
傅士雷没办法,把钱装起来。临出屋时,徐老师叫他把那辆电动自行车也带回去,说自己那辆自行车虽然破点,但很顺手,骑了那么多年,人和车早就有了感情,这辈子就不换了。傅士雷死活不同意,趁师母搬车的空,开车就走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下午徐老师就找了一辆双排车把自行车送回来了。傅士雷没法,就撒谎说这车是给大嫂买的,顺手把车送给了大嫂。
晚上,傅士雷喊了一帮哥们,弄了两辆车,拉着他们到县城一个大饭店痛喝了一顿。为了炫耀自己的实力,他把饭店最好的菜都点了上来,在众人的欢呼和敬酒声中,傅士雷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他内心深处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人就应该这样活着,为什么偏要去追求所谓的精神世界呢?什么理想啊,信念啊,都不如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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