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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温泉泡了可还好些？”卧居内皆是木质卧具，铺着薄薄的羊毛毯，柔暖怡人，花座上插着一瓶牡丹，为卧室增添一点丽色。山中天气更凉些，已生一个火盆放得离床榻远些，姚若站在身后替皇后擦着长，头湿而滑，散着淡淡的兰花香气。
皇后微微点点头，略有些疲惫，脸色依旧苍白，如风干的白菊，“还好！”
“我扶姑姑去把头烘干吧！”姚若把皇后头梳理好，随意披着。
皇后咳了两声慢慢站起来，由姚若扶着去熏笼旁的睡榻上倚着，暖暖的气从熏笼中静静溢出，带着让人宁神的香气，皇后目光沉静，半垂眼睑，沉默不语，似睡非睡。
姚若轻轻站起，取来一匹薄裘搭在皇后身上。
“若儿，不用陪我了，轻雪留在这便是了。”皇后睁开眼疲惫地笑笑。
姚若微一颔，领着小桥流水出了凤梧居。
半山间枫叶红似
远观如晚霞，远远望去满山红枫正有红火烧山之景。红枫自山顶婉延的山道两旁曼延整个山坡，山腰之下便可听见清泉流水之声。玉泉别庄建在山腰，红枫掩映，薄雾渺渺。
抬观红
侧耳听水
足是人间仙境。但在这人间美景中，孤独一人立此，颇有萧瑟之意，无边光景独凭栏，萧萧风雨寒。
红枫白径，菊花清泉，姚若微叹一口气，道：“小桥流水你们先回枫叶馆，我走走便回来。”提起裙摆向那白径深处走去。
山风拂过，有些微的寒意，姚若任由思绪在秋风中蔓延，爹的病不知怎样，有没有吃那枚灵芝？天门关远在极北之地，现在应该很冷了吧，不知他有没有穿上我送去的披风……
山腰中大多植枫树，满眼火红的颜色，却不觉得温暖，只感觉到深秋的微凉。
白径渐渐消失在浅草之间，四周皆枫叶似火，姚若一袭白衣行于其中，红枫飘摇，披风素淡，竟格外秀丽。回头望望身后，只有英姿俊逸的枫树，不复来时之路，前方仍旧是醉人心脾的枫林之景，突感觉像被枫树包围一般，枫叶飘舞如雨。
姚若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暗自苦笑，拉紧身上的披风，仔细辨认起方向来。一眼望去全是枫树，密密占满视野，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身后枫叶簌簌而落，红叶落地微声中隐约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姚若短剑滑入手中，厉声道：“何人？出来！”
“郡主真是雅兴！”男子的声音陌生又熟悉，自身后传来。
姚若蓦然转身，看着立于枫树下的年轻男子，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是你？皇宫行刺不得，你又来此处取我的性命么？”姚若双眸微紧，暗自运力，声音轻扬却平静。
男子泠然面容忽然绽开一个极小的笑容，淡淡扯起嘴角，“郡主真是好记性，当日宫中深夜拜访仅一次，郡主便记住了，真令在下佩服！”
“不知阁下可是寒水门堂主水亦寒？”姚若娥眉一挑，心中盘旋已久的三字终脱口而出。
男子身着墨色锦缎，看不出佩了任何利器，负手而立，伸手自空中夹住一叶落枫，“郡主真是博闻，连我这类江湖小人物也知道，真乃亦寒三生有幸。”
二人，墨袍白裙，立于满天飒飒红叶中，秋风萧瑟，衣袂翩飞。
当命运的两条轨迹再次相遇时，何人知，这是谁之幸，谁之劫？
姚若微微一笑，镇定自若，“若水堂主今日是来取小女子性命，请出招，姚若虽学艺不精却一样奉陪到底。”
水亦寒低头微微咳了几声，恢复冷峻的神情，苦笑：“真不巧，今日受了点伤恐怕亦寒不是郡主对手，还要劳烦郡主手下留情呢！”
姚若表情一怔，细细打量，姚若方现，水亦寒轻倚树下，脸色微白，袍摆上的血正缓缓滴到地上。心中微震，从未有过敌手如此坦言，置自己于危险之地，他怎么敢？眉间诧色淡去，姚若扬唇浅笑道：
“如堂主这般冷面杀手，不知有多少人想得而诛之，堂主如何确定姚若不会杀你？”
水亦寒又退后一步，身体完全靠在树干上，他的气息急促而混乱，“郡主又怎知亦寒杀的是些什么人？又是什么人想除去我？在有些人眼中亦寒是十恶不赦之人，那些人太过平庸，看不清世事纷杂，但亦寒想知道在郡主眼中……”
话还未说完，却见水亦寒眼一闭，顺着树干缓缓倒在地上。
姚若微眯双眸，内力在手间散去又凝聚，凝聚又散去，紧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水亦寒，眼中冷意渐起，双手缩在长袖中，一步步向水亦寒走去。
瘦削的脸庞，剑眉轻展，额心隐有双眉皱痕，难道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舒展开他紧皱的双眉么？麦色的肌肤，也许便是时光对他的磨砺与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印痕吧，无凡的肌肤如玉般白皙，那是温柔纯粹的颜色，而水亦寒，他却是刚硬冷厉的，他们原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静静躺在那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他的眉间一抹忧愁，嘴角一丝苦涩。虽已昏迷，仍忧虑重重，面容僵硬，他就是这样活到现在的吗？
他并非生下来便是杀手，也许他也有慈父爱母，疼之惜之。想到这里，姚若低低叹气，袖中手掌渐渐柔和下来。所幸这里并非禁宫，不然被禁卫军认出来，也是难逃一劫。
“水亦寒，水亦寒。”姚若轻轻摇着水亦寒，轻触脉搏，虽微弱却犹存。
微叹口气，解下身上的白色披风，密密裹住水亦寒，解下间长长的雪丝缎带，长倾泄而下，丝在风中轻轻飞舞，姚若将缎带紧紧绑在枝条上，带飘洒如风中蝴蝶的翅膀翩跹而舞。
看了眼仍躺在地上的水亦寒，姚若轻声道：“在这儿等我，我找到回去的路再来救你。”扭头跃身枫树之巅，辩认好方向，提气轻飞于满山红枫之间，雪白裙裾临风而舞，如一只凌风而上的白鹤，亦飘飘如仙。
“堂主，好些了没？”飞鹰一身平民打扮，藏短刃于袖，半跪在地上。
水亦寒背倚枫树而坐，眼中冷光聚集，只淡然道：“好些了。”隔了半晌，才叹道：“今天真是走了一招险棋。如她要杀手，就算我没有昏迷亦不是她的对手。”
缓缓站起身，自枝上解下飞舞的缎带握在手中，雪丝缎带微凉的气息帖在他粗糙的掌心，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将缎带放入袖中，系好身上的披风，水亦寒头也不回，只道：“我们走吧！”两人渐渐消失在枫林中。
夕阳西下，万道霞光穿过云雾，洒向满山枫叶，红彤彤若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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