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咬着嘴唇,一不做二不休的,就这么缝合了。
阎月朗感受着粗糙的线在自己皮肤上穿行的感觉,几乎麻木了,到了最后,甚至不觉得疼了。
雀儿的手艺还是需要再练练的。
沈霄月和舒妙看着那个缝合好的伤疤,一时间有点无言。
得亏雀儿还会自己裁衣,结果针线换到了皮肉上,怎么就能缝的那么难看。
“反正是你相公,以后也是你看,我倒是没所谓。”
沈霄月耸耸肩,站直了身子。
舒妙看了那伤口大半天,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身子骨确实好看,标标准准的熊背蜂腰,薄薄的皮肉包裹着带青筋血管的肌肉,可见他平时有多热爱运动。
这种身材,不给人看,可真是暴殄天物。
阎月朗那湿哒哒的衣服被炭火烘了半干,不滴水,但摸上去还是湿的。
显然不能再碰到伤口。
雀儿收拾了针线,帮着把伤口缠了布条子,这才摸了摸他的脉搏。
“……有些热毒,又着了凉,奴婢去写一副药单子来,保管他吃上三日就好。”
应夏进来把雀儿带到外间去写方子,赵妈妈也就跟着进来了。
要是只有舒妙一个人,她们自然不用这么防着。
大业男女大防重到令人发指,别说这榻上躺着的是舒妙的相公,就算是舒妙怀抱的儿子,也不能沾染了别家未出阁女儿的床榻。
“这、这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啊……”
赵妈妈刚刚在外面就对三个大丫鬟千叮咛万嘱咐的。
应夏把雀儿拉去外间,又被盯着嘱咐了一遍,让雀儿千万不要告诉她师父。
雀儿又不傻,大半夜被拉过来,一瞧见是个男子,心里就知道这事得烂在肚子里。
沈霄月挽着赵妈妈的手臂安慰她:“不要紧的,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明日有人问话,只当是舒妙在我这受了凉罢了。”
那边的舒妙已经把自己肩上耷拉着的毯子盖在了阎月朗身上,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非常热。
她微微叹了口气,去掏自己衣内缝的暗袋,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还不如她的拇指大。
沈霄月瞧见,便让赵妈妈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油纸包拆开,里面是两粒白白的小药片。
赵妈妈见过这药,已经没了初见时的惊讶,只是问舒妙:“不过是热症,用不上姑娘这仙药吧!”
她不知道榻上躺的是谁,压根没往阎月朗身上想。
舒妙接过温水,贴在唇边试了试温度:“他受了伤,又发了热症,估计现在痛苦的不行,吃了这药好歹能安安稳稳睡上一会儿,也算是我救人一命的功劳。”
可是,阎月朗不想给她这个功劳。
牙口咬的死死的,任凭舒妙的手指怎么捅,就是咬着牙关不松口。
——笑话,谁知道她给他吃的是什么!
“嘿……”
舒妙来了脾气,水杯顿在床沿上,自己翻身也跪在床沿上。
一手用力掐着他的下颌骨,一手捏着药片按在他咬紧的门牙。
男女力量的悬殊就在这里显现出来了。
阎月朗不愧是武将,咬合肌都那么发达。
舒妙喂药失败,越战越勇,叫应夏去找了两个瓷勺过来。
“我还就不信了!”
她可是养过狗子的人,她就不信给人喂药比给狗喂药还难!
瓷勺子的勺柄有棱角。
舒妙扒开阎月朗的嘴巴,从虎牙边找到了缝隙,用勺柄一角用力按了进去。
果然,学好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阎月朗咬紧的牙关被撬开了一个缝,舒妙眼疾手快,把另一个勺子柄也插进了他嘴里。
这下,任凭他的咬合肌再怎么厉害,也足够她把药片塞进喉咙里了。
窄窄的牙关只够舒妙两根手指勉强进去。
她把药片努力的往里推,可还是没推到嗓子眼,最后只能用水灌。
当然,舒妙可不怜香惜玉,捏着阎月朗的鼻子就慢慢往嘴里倒水。
阎月朗觉得刑部水刑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早知道还不如从了呢,管他什么药,总好过被折磨。
这下好了,受了磨难,还吃了那个什么鬼仙药。
灌完一整杯水,舒妙还扒开他的嘴巴仔细看了看,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沈霄月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好歹也是你相公啊,你就不怕他日后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我这是在救他,难道他想要就这么疼着过一晚上,睡也睡不好?”
沈霄月无奈的笑起来:“你这样,恐怕他回来头一个就要拿你作筏子。”
舒妙满不在乎:“他回来?他不是说要北部平定才回来么,那时候估计我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一旁的赵妈妈这才明白过来,这榻上躺着的是舒妙的丈夫。
“哎哟!这是阎小将啊!”
沈霄月急忙比划一下,让她收声。
赵妈妈捂住了自己的嘴,声音也低了下来:“要不要趁夜把阎小将和舒姑娘送回阎府去?”
沈霄月和舒妙对视一眼。
“他受了伤,不易乱动,暂且就先养在这里吧,总归还有舒妙做掩护,外人也察觉不出什么的。”
赵妈妈腹诽,谁在乎外人,咱们府里那些心思活跃的人,巴不得找到大姑娘的把柄呢!
偏偏姑娘被养的温柔大气,从来也不上心,不屑于和那群人斗。
这时候,雀儿也将药方拿了进来:“奴婢这就去煎药……”
“不急,”舒妙拦住她:“他昏睡着也吃不下药,不如等明天再吃。”
雀儿没看到刚刚舒妙喂药,这时候还觉得这药不能不吃,刚想张嘴劝两句,沈霄月也叫她把方子留下,人回去睡觉去。
大姑娘都这么说了,自己一个下人,只能照办。
临走前,她又为阎月朗把了一下脉,和刚刚的脉象几乎一样,只是脉搏跳动快了很多。
搞定一切,舒妙觉得又累又困,打算跟着沈霄月去睡觉。
沈霄月一惊,细长手指颤颤巍巍指向贵妃榻:“这人你不管了?!”
舒妙打了个哈欠,眼角含泪,撇了一眼:“明天再说呗,这么大个活人,不至于还要人看着吧。”
她最多把窗户开了个缝,免得他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沈霄月对舒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多多少少还带着羡慕。
“你的相公你说了算……”
看着舒妙拱在自己身边,沈霄月也只有苦笑的份。
自己的闺蜜自己不宠着,还能怎么样?
“相公?”舒妙跟着走到门帘子边,回首望向榻上那人:“把一个无辜女孩丢在自己家那滩烂泥里不管不顾的,算哪门子相公?我倒是希望他死在战场上,好歹给我挣一份殊荣,让我做个有钱的寡妇,也算是他积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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