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见李立生呆住,忍不住凑了过去。
高凌靖伸手敲了敲杨锦的脑袋:“你又做了什么?”
“我念给你们听呀。”杨锦捂着脑门,将画册拿了过来。
……
“主子,君上给您的。”李坱将锦书递给慕容雨昊,退后几步。
君上,七族之主,宗家家主。这里指的当然是依璇的母亲慕容雨晨。
晨者,雄鸡报晓天将明。
慕容雨昊轻慢地接过锦书展开,整个人都暴躁了——惟天命之期,顺时而应人。尔本生父已出五服之属,尔父亦庶支所在,本君与尔既无手足之亲,又绝妻妾之义,不可混为一谈以至政令丛出,乱世家之法。汝有半分诚心,当自决之,勿负先秦昭君之望。
“放肆!”慕容雨昊直接被这无耻的话气得快吐血!,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锦书上肆意张狂的字迹,整张脸都在发烫,“她怎么敢!还有没有尊卑…”
“嫡庶有别。”李坱可不能看着自己的主子作死。不知道也就罢了,主子当面言行失矩却不劝谏,是极有可能担上一个【媚上】的罪名被死全家的!
“你!”慕容雨昊差点破口大骂,好在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忍住了这种冲动。【亲贤纳谏】同样是作为世家子的必修课之一。依璇小时候就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挨打频率快到让行刑官都觉得她是故意挑衅大小姐。慕容雨昊自认是个聪明人,可不能让自己比依璇这个野种还蠢不是?
李坱恭敬地一拱手,并不言语——要是慕容雨昊真的敢骂,少不得被送进训诫室打一顿。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脸不要?
“慕容雨晨要与本少爷分宗!”慕容雨昊怒不可遏地说道。
李坱沉默了一会儿,道:“君上终于下定决心了啊。”顿了顿,他补充道,“您和君上连三服都没出,最多分家而已。”
分家…
其实也不存在分家。慕容雨晨的生父秦昭君慕容允让,是先恪安君的嫡长子,慕容雨昊的父亲慕容允城是恪安君庶幼子。在法统上,慕容雨晨和慕容雨昊是堂兄妹,分家并无不可。可,慕容允城是秦昭君选定的摄政!分家?分谁的家啊?
慕容雨昊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君上该不会让…还宗吧?”李坱突然补充了另一个可能。
慕容雨昊心头一凉,嘴里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慕容依语!”
三代还宗!
这个随着信陵君一起埋葬在历史中的古老案例居然要重见天日吗?!
按理来说,慕容雨昊是第一代,慕容依语是第二代,依语大小姐的子嗣才是第三代。可,慕容允城也不是不能算成第一代。当年那位名叫穆柘的侧夫人也是世家出身,虽然只是旁支嫡女,却也是独子。为了保全性命和家业被一向多情的恪安君纳妾,允许以其次子承嗣其母家。可惜的是穆柘在生下慕容允城之时难产而亡,慕容允城又生来不育,不得不过继慕容雨昊为嗣子。
如此,依语确实是第三代,应当还宗——还宗于穆氏,存亡续断。
“这个逆子!她敢!”慕容雨昊吼了一声,到底咬了咬牙没多说什么。
大小姐有什么不敢的?穆氏虽说祖上是慕容一脉的骨血,可那一代的祖宗大人与嫡脉早已出了五服不说,又在出服以后早早地与嫡脉分宗自立,算起来这血脉相隔最少也是十三代人。从血缘到法统都是明明白白的两家!
至于大小姐和慕容雨昊的羁绊?
其先父不父,而后子不子!
这里是慕容雨昊当年抛弃还在襁褓中的无辜稚子的地方!
养大那个孩子的,是慕容家有名无实的家主大人;赋予这个孩子新生和慕容依语之名的,依然是家主大人;瞒天过海让他成为自己的【长子】从而受到良好教育长大的,还是家主大人。尽管这位养母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比起生父的残忍,已经对依语十分的疼爱和仁慈。
慕容雨昊丝毫不怀疑依语还宗的真实性。他再次看了看手里的锦书,咬开手指,用灵力混合着血液在锦书上写道【臣当谨奉诏命】,而后将锦书扔进李坱怀里,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李坱准确地接住锦书,转身送给门外等着的人,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李埃出现在慕容雨昊面前。他先是对着祖宅的方向拱了拱手,而后对慕容雨昊道:“上谕:君心已知,遣诸人以护忠贞之臣归返。”
慕容雨昊的胸口起伏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咬着牙行了个空首礼,答道:“诺!”
…
“你满意了?”慕容雨晨看着气定神闲的长子,总觉得自己输了。
依语淡淡地反问:“难道您不满意?”
“呵…”虽然猜到慕容雨昊那个爱身惜命的一定会屈服,可是这也太丢脸了!哪怕家主大人襁褓继位,受制于摄政,可这么多年,也没有哪一刻不想着从摄政夺回权柄,君临荆州!
依语也不多说,只再次拱手道:“儿谢母君。”
“只要你守信就好。”慕容雨晨意味不明地警告道。
大小姐微微一笑。
“勿负少主。”家主大人再次强调。
依语难得耐心地再次一拜:“苍生可辜,惟卿不负。”
“璇儿年幼,阿润出继,我不想你也泥足深陷。语儿…”慕容雨晨挣扎道。
“儿指着列祖列宗起誓。”依语单膝跪地,竖起左手的三指,“终我一生,不负半分。如有违反,永世沉沦十八层地狱之苦。”
“吾儿有天下之心,何故自毁前程?”慕容家主认真地看着年少气盛的长子,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依语淡淡地回答:“宁负天下不负卿。”
慕容雨晨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眉宇间一片陌生的阴郁之色:“君不见【惠后喋血】之悲?”
惠后者,惠帝皇后也。自炎汉惠帝起,至北明惠帝而终,凡九人,各有其哀。世家口中的【惠后喋血】,却只有一位——北明惠宗庄顺皇后于建康四年陪惠宗同葬火海,尸骨无存。而她的悲剧,除了自己能力的不足以辅弼君王,就是惠宗的自大狂妄,使得精锐军队被燕王覆灭,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后果。惠后虽非全然无辜,到底也不是该死的人,却是这般下场。
世家诸子皆嫡出,自然对庶子出身的北明惠宗没好印象。【惠后喋血】到底是物伤其类…
依语冷冷地看着慕容雨晨:“就算璇儿是惠宗那个白痴,我也不是惠后那个软弱的傻子!”何况依璇聪慧果决,依语刚强自持,若不是摄政年迈又有当年护佑之恩,这慕容一脉早变天了。
“父传子总好过弟继兄,名正则言顺。”家主大人不在意地叮嘱了一句。
“析产分居这么多年,您不肯遣离他,是为了璇儿呢?还是想折腾齐王?”依语突然问道。
“本君说了,吾儿有天下之心。”慕容雨晨淡淡地回答,看着骤然变色的长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依语看着这位养母好一会儿,低头道:“儿臣知错。”
“既可鸾凤和鸣,亦能龙凤呈祥。”慕容雨晨对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忍不住再次提点道,“人心难测,却也经不起怀疑。两个聪明人若是互相揣测,绝没有好结果。”
“儿…母君…我没有…您说的是。是我过于自负了。”依语的目光几度变换,最后突然起身,一不小心撞翻了茶杯,“我得和她谈谈。”
“去吧。嗣君年幼,不听劝也是有的,别灰心才是。”慕容雨晨摆了摆手,无所谓地放人。
“儿…”依语似乎想说什么,到底匆匆行礼而去。
“这孩子…类我…”慕容雨晨看着大小姐消失的方向幽幽一叹。
……
“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西唐帝国的太宗陛下。”陈瑶不确定地说。
杨锦笑嘻嘻地看着她:“是不是那句‘吴王恪,英果类我’?听说这位吴王还是前朝南隋公主和西唐这位太宗的的长子呢。”
“就你聪明。”陈瑶说着却没反驳,“那你又怎么说?”
“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杨锦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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